各回各家后,周代正难压心头怒火,在王府内大步流星、胡乱消解,外家黄尚书之子,近两年刚从外调回京城任大理寺少卿的舅舅黄约,应昨日之邀而来,周代赶忙命人相迎。
黄约为人谨慎,绵滑恒衡,为官颇有乃父之风,因此官运亨通,三十五岁年纪已经官至四品,又有皇亲国戚这层身份,日后成就不可限量。
他匆匆而来,是为了昨日大皇子广宴翰林院学士之事。
“圣上竟然同意其招揽翰林院诸大人为其庆生祝贺,据说昨夜管弦不绝、灯火通明直至深夜。”
周代却不放在心上:“父皇不过可怜他而已,这些年独行独居,缠绵病榻,偶尔热闹一次就如此大张旗鼓,嘁,看着确实挺可怜的。”虽是如此说着,语气神态却不见一点可怜人的样子,反而满是讥讽。
黄约摇头:“那可是半个翰林院啊。”
周代摆摆手:“一帮酸腐文人而已,不足道哉。”
黄约皱眉,继续游说:“大皇子虽然被废,但长久以来居于东宫,圣上一直没有让其迁宫之意,为此朝臣们多有议论,众说纷纭。他毕竟是圣上嫡长子,虽然被废,恩宠仍在,圣意难测,不知哪一天突然降下君恩,太子之位又会落到他的身上,
敦王切不可大意。”
周代略显烦躁:“本王也十分纳闷,他都不是太子了,父皇为何还让他住在东宫?”
黄约:“听说昨日人称北文曲星的朱君河也参加了宴会,圣上可是最敬重这种文坛大家的,那朱君河一向清高,多少人请都请不来,怎么就甘愿赴大皇子之邀呢?”
周代连翰林院学士都不放在眼里,更别提朱君河一介在野文人,但看黄约十分重视,便也顺着他的话稍微沉思了片刻,又听黄约问:
“早朝路上听到有人谈起一前科举人,姓梁,拜在师凤霖门下,昨夜可是大出风头,提出了什么…光沿直线传播的说法,引得一众朝臣争相验证,敦王可有听说?”
周代:“没…哦,你说的是那进献琉璃仙酪之人吧?”
“正是。”
“不足为惧,一小民而已。”周代高傲地道,“舅舅问他作甚?”
黄约很为这个鲁莽的外甥头疼,耐心说道:“我让人查了此子,发现他在京都学子中声名甚旺,所作策论、文章文采有之、实用有之,很是个人才。假以时日入朝为官,必定受圣上赏识。”
周代问:“舅舅是想将那梁举人收归旗下?”
黄约摇摇头:“恐怕他已入了大皇子门下。”然后他轻叹一声,道:“曹观对他颇有提携。”
周代:“你是说那个在柳州转运使任上呆了四年的曹观,太常寺卿曹友的兄长?他不是被父皇贬出京城的吗?”
黄约:“可别小瞧这位柳州都转运使,还是那句话,圣意难测,雷霆雨露尽是君恩,曹家虽特立独行,却与圣上渊源颇深,谁都不敢定论圣上将其贬黜出京所谓何意。”
周代:“这样说来,这个梁举子倒是个麻烦。”他嘬着嘴缓踱了几步,忽然“咳”了一声,说道:“不过是个举子而已,今年大考不让他上榜就是了。大哥就算看中他,但自身都无官无爵,又因病命不久矣,说实在的,舅舅未免多虑了。”
话音刚落,他的贴身太监突然跌撞奔来,在台阶上绊了一跤滚出两圈,才气喘吁吁地禀告道:
“万岁爷突然下旨,让司造监修缮东宫,还给大皇子送去了好些衣食用具,奴才远远地看了,好大的木箱摆满了院子,打开全是精美玉器、前朝古瓷。”
刚刚还因太子被废、久居破败的东宫而不屑,此时竟得到这个消息,周代一屁股坐到椅子上,缓缓将视线转向黄约。
黄约还算镇定,却也惊诧非常,他说:“山雨欲来,圣上果然还是念着父子之情的。”
周代:“舅舅快想个办法,父皇这不是想重立大哥为太子吧
?”
黄约负手望天,转而告辞:“敦王放心,臣这便回去派人查一查那梁举人的来历。”
“现下最重要的是瓦解父皇对大哥的怜爱,舅舅去查个小小举人岂不因小废大、舍本逐末?”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圣上之心难以转圜,蝼蚁之命却易操控,大皇子根基已毁、立足不定,此时从细微处着手最容易让其大厦倾倒、巨石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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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皇宫回来已经好几天了,李二莲整日里窝在床上养伤,床单都快让她磨掉色了。
正百无聊赖、浑身长毛间,黄鸠鸠拎着一只竹篮欢欢喜喜地跳进门,递给李二莲一封信说道:
“小姐快看,三少爷来信了!”
李二莲赶忙接过,拆开一看,原来李宗继早已收到来信,今日午后便能快马赶到,让她将零食铺子里的所有零食及其制作材料、工具全部准备好,他落地时便要立刻考察。
李二莲行动不便,只好由黄鸠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