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有一个黑衣人找准空隙,从混战中脱身,竟朝李言而去。
那人身手极快,眼看着刀锋就要落在李言身上。
“不要!”
温慧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马蹄声,一把剑从远处射向黑衣人。
黑衣人忙往旁边一躲,堪堪避开。
温慧跌跌撞撞的上前一把抱住痛哭流涕的李言,瑟瑟发抖。
这时,黑暗的街道上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车轮声。
温慧眼中燃起一丝希望,她慌忙抱起李言朝马车跑去。
林婉卿掀着车帘看着前方的混战,面色凝重的对车夫道:“快点!”
车夫快马扬鞭,没多久在温慧身边停下。
林婉卿抓着马车朝温慧伸手,急声道:“王妃,快上马车!”
温慧脸上挂着泪痕,看了她一眼,抓住了她的手。
*
静安王府灯火通明。
李言躺在床上呜呜的哭,丫鬟婆子端水拿衣,在房中进进出出。
大夫给李言号了脉相,只是受了惊吓,身上有些擦伤,别无大碍。
温慧看李言哭得伤心,眼中也忍不住溢满泪水,她强忍着泪水,帮他换了脏衣,又拧了热帕子给他擦了擦脸,不停地柔声说:“言儿乖,言儿不怕,娘在这里,没事了。”
林婉卿站在旁边看着温慧,她发髻凌乱,钗环歪斜,脸上的妆容也被泪水浸花了,原本端庄秀丽的脸,此刻看着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点王妃的威仪。
可她却是浑然未觉,甚至都没想过用巾帕擦一擦自己的脸,一颗心全悬在李言身上,温声细语,耐心的,一遍一遍哄着他。
这便是舐犊情深,母子连心吧。
林婉卿不由悲从中来,原本她也有这样的机会。
她不忍再看,转身走到屋外。
她抬头望着头顶黑沉沉的天,仿佛上一世她那黑到没有一丝光的人生。
温慧把李言哄睡了,就来了到屋外。
她见林婉卿怔怔地盯着夜空发呆,便摇了摇她的手。
林婉卿回过神来,脖子有些发酸,她看一眼屋里,说:“睡着了?”
温慧点点头,她脸上犹有一丝余悸,拉起林婉卿的手,道:“今日你救我儿一命,如此大恩,静安王府和河西十万将士定铭记在心,涌泉相报。”
林婉卿笑了笑,她想说,她本是来报恩的,不求回报。
上一世,她跟温慧其实交情不深。
温慧是个大家闺秀,平素端庄淑怡,举止有礼,却也给人一种疏离冷漠之感,盛都许多官家的娘子都不喜与她打交道。
可林婉卿知道她是个外冷心热的人,当时她爹被陷害入狱没多久,便在狱中得了急病。
那时萧珩不在盛都,她不知道求谁帮忙,就一家一家的去找平素与将军府有过交集的官员。
可上一世她在将军府并不得宠,她爹又是谋逆的大罪,没人肯伸出援手。
她绝望无助,走在街上差点晕倒,这时碰到了温慧。
那时她与温慧也只是在宫中的宴席上见过几次,温慧不仅找了大夫到狱中帮她爹治病,还想尽办法让她见了她爹最后一面。
想到这里,林婉卿回握住她的手,道:“我只是恰好听到了响动,过去看下,不求回报。”
说完她又道:“夜深了,王妃进屋吧,我也要回去了。”
温慧紧了紧她的手,嘴巴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最后只说:“好,我让人送你。”
林婉卿笑道:“有劳王妃。”
温慧吩咐了下人便进了屋,林婉卿回头看了一眼,便走进融融的夜色里。
她忍不住摸上自己的肚子,那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她救了温慧的孩子,是不是其他人也不用死了?那她的孩子呢?
上一世她刚经历了父母双亡的痛苦,那个孩子便来到了她身边,她觉得这是老天对她的怜悯,对她的恩赐,让她晦暗的生活里,亮起了一丝光。
那时她想,有了这个孩子,她可以原谅萧珩和秦筝对她做得所有事,以后哪怕过得再艰难,她也会满怀希望的活下去。
可是,他们亲手将她的希望掐灭了。
当那个孩子血淋淋的从她身体里流出去的时候,她的命也随着它去了。
林婉卿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走到了王府门口,泪流满面。
泪眼婆娑中,她看到萧珩站在王府的石阶下,高大的身影隐在暗黑的夜色里,看不清表情。
她一步一步的走下石阶,仿佛一具没有魂魄的躯壳。
萧珩朝她走来,伸手搭在她肩上,沉着声音问:“怎么了?”
林婉卿一把拍开他的手,嫌恶地道:“别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