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事说得轻巧,可都是切实存在过的,那些日子有多难捱,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二人各怀心思,半晌不言,直到院外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人脚步声急切,轻轻掀开门帘一角钻进来,生怕寒风趁虚而入。
此人眉宇疏朗,身形端正,怀中抱着几本散页破旧的书,正准备说些什么,看到生人却发起了愣,稍稍打量了李至简的衣着后,便明了了他的来意。
他示意李至简稍坐,将书放在木桌上说道:“有劳你了,等我片刻,我先去盛碗熬好的药。”
桌上残破的书页隐约传出墨香,细看才发现这不过是用书面包着的几张废弃的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李至简心想,为了那续命的汤药和这几张薄纸,早起替他人抄书,又算准了熬药的时间匆匆赶回来,苦苦经营,可不涉川中,他的命运为何是那样的走向。
思绪间,文喻迟将滚烫的药小心翼翼地端出,元婶迎上去低声说道,“我来罢,那封信辗转送来,定是十分重要,快去看看。”
***
书信简短,字句却震人心魄,文喻迟久久立在院中,双手捏紧了信端详着,妄想从字里行间看出些许希望。元婶将汤药灌下后,见二人仍在外面痴站着,便探出身子关照:“文哥儿,这是怎么了?”
文喻迟举着信回过身来呆望着,元婶便快步走向前去拿起信来看。
“这……”元婶看过信件顿时失了主意,又担心文喻迟一时难以承受,宽慰到:“好孩子,一切还未成定局,兴许还有转机。”
“元婶,我究竟该如何做?”文喻迟紧抓着元婶的手,想要从她嘴里得出可靠的答复,为他和时宁指条生路,但他也知晓,这一切不过徒劳。
李至简暗想,在夹缝中讨生活,这是他们最擅长的,可这是虎口夺食的事,而且来的毫无预兆,任谁都会措手不及。
“不知信上说了什么,能说来听听吗?”李至简见他们二人在原地站了许久,试探着开口,“这些年我走南闯北,也是见过许多事的,或许能帮上忙。”
文喻迟犹豫着走向前,此事事关彦时宁的名节,本不该透露给旁人,可他眼下也并没有很好的办法。
李至简看出了他犹豫不决,“你可以放心,做我这行当,靠的就是嘴严。若是在下四处声张雇主的私事,便是失信于人,此后便无人敢用我。”见他仍然犹豫不定,开口道:“我可以起誓,若我将此事说与他人,便双脚溃烂、口齿生疮、不得好死。”
文喻迟看他说的真切,又看元婶对此人也有几分信赖,便遮掩了彦时宁的身份,将信上的重点说给他听。
***
“……是我不义,还未功成名就,本该克己复礼,却去招惹了她,让她陷入两难境地。”文喻迟沉重地看了一眼静躺着的身影,“我也不能和她离开。”
李至简摇了摇头,“现在不是论对错的时候。恕我直言,令尊大限将至,你又有何顾虑?”说到此处,他稍作停顿看着元婶与文喻迟的反应,明白他们早已清楚文大哥只剩最后一口气。
听到这里,文喻迟顿时湿了眼眶,含泪道:“你,都看出来了……父亲为了让我顺利科考,出此下策。命我无论如何,都要日日煎药,哪怕是他真的去了,也要继续装下去,好让我不被丧期耽搁,早日翻身、重振门楣!父亲如此重托,我断不能让他失望。”
文喻迟说这话的时候真切的望着李至简,元婶也早已泣不成声。不能私奔,不能为父亲料理后事,也不能抛下病重的父亲提前上京,不然就算他榜上有名,也会被人诟骂,被人从皇榜上拉下马。怎么看,这都是一场无解的死局。
李至简不忍面对,避开了对面人的目光,自己又该如何促成这桩了无希望的姻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