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朦胧了沈长序眉眼,他眼底那点浅色的倒影恰好投在盛淮安眼里。
刚哭完又说唱曲儿?盛淮安挑挑眉,把他扶着站了起来,问:“沈青,你又耍什么?”
沈长序还是拽着她的衣袖,问:“不是你说的吗?你难道不喜欢?”
他也没问究竟是不喜欢听曲,还是不喜欢看人,但是无论是看谢春楼那个弹琵琶的男乐师,还是先前在上京医馆她扶着的病恹男子,盛淮安应该格外喜欢这一类偏弱质的男人。他穿着茶白色的单衣,肩背也还算单薄。
盛淮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放心吧沈长序,不用讨好我,我现在还没有打算怎么样你。”
在她看来,沈青现在已经没了什么爪牙,成了箫弦的弃子,带着些目的的攀附她却有可能。她目光流连过沈青茶白色衣领内的锁骨,“美色”好像的确算是沈长序身上对她来讲最诱惑人的东西,沈长序好像也知道,但她自认神智清明,就算沈长序是真的男狐狸精也惑不了她。
敞开的衣领被盛淮安一拢,她捏着沈长序后颈,往里一送,道:“不会武功,又一身伤,穿那么点衣服干嘛?自己找几件厚的披上。”
脚步声渐过,沈青再回身,发现盛淮安已经离开了。
……过来就是送个玉佩?
沈长序想,盛淮安说没必要一恩还一恩,可她又觉得自己这么做就是为了找下一个“靠山”,也算是自相矛盾了。
城北成兴坊里二巷,包子铺铺尾对门。
盛淮安用已经秃噜毛的笔站了一团墨,把地址记在了纸上。她见铁画银钩后又龙飞凤舞,除了山水写意大师应该无人称妙,遂重新再誊抄一遍,发现自己确实写不出一手好看的字,只好搁下笔,轻轻拨了拨头发。
这是江莺记着的地址,算是藏在闹巷的犄角旮旯,虽然远离皇城重地,确实难找出来,但门前所经过的脚夫商贩,来来往往,也十分的多。并不算特别的“避人耳目”。
像是没有发家前的小祖宅,后来升官发财了买了几大进的宅子,从此闲置在那里。但很快,盛淮安否定了自己的猜测,箫弦是常州人,此处应该只是他随意置办一用。
晚上雨停了一会,又重新下起来。风声雨声吵的人眉头紧锁。
被江莺抢来的盒子平静躺在桌案上,上好的木材,刷了漆,木纹都给磨没了,盛淮安摸索一番,找到开口处的小小机簧,轻轻一拉一扣就解开了。此刻,窗外一道沉闷的雷炸过,不算响亮,但接着的雨势又大了。盛淮安拨弄着盒子,发现里头也没什么打开就伤人的暗器刀剑,感觉这雷劈的不算时候。
她拨开里面垫着的黄绢,漏出几叠纸和锦帛,被折叠成方方长长的一块。
在抖开锦帛,盛淮安的手抖了抖。
这是一封未起草完全的圣旨。
她先把锦帛搁置到一旁,去看底下那几张纸。旧纸被放在这个盒子里,竟没有受潮,摸着脆脆的,展开的时候“哗啦”一声,裂了个口。上边用小楷细细密密地写着字。
她读下去,颇觉得心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帝王承天景命,拓土开疆,统御皇天后土,万邦来朝……
前边成堆繁缀的语言,盛淮安一览便过,她的视线聚集在“今有平王,德才兼备,骁勇善战,兹此昭告天下,先皇崩后,平王即位,纪元更迭,百官齐心……”盛淮安忙打开锦帛,对比起两边的文字。
都是“平王”。
这是中书省草拟的草稿,和誊抄到一半的圣旨。在宣纸之上,已经加盖了官印。盛淮安感觉自己手里拿着的,是块烫手山芋。
她闭上眼,着力去想三年前的事情。
先帝的身子骨康健,但是在那一年的冬天,突然生了场大病,驾崩之时,平王带着兵围了皇城,而盛淮安也拿到了先帝那一条“废平王”衣带诏,诏令只有半截,到废平王之后就匆忙结尾,盛淮安先入为主,觉得之后一定是“废平王,扶太子”之类的话,她直接从驻军围着的北门杀了进去,把错愕的平王脑袋端了下来,然后把百官群臣叫过来,直接把盛淮景推上了御座。
那个时候……为什么是她去平反,不是沈元善?盛淮安拧着眉头想,沈元善当时不在上京,无人号令军队。后来就是熟知的,盛淮景登基,沈元善兵败,盛淮安去辽东了。
若说这是未草拟完全的圣旨,又和她收到的衣带诏全然不同。
若是平王伪造,他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策反了禁军,什么借口也没有,攻入皇城要篡位?
平王已经死了,拿着圣旨,也不能再叫他来登基当皇帝,箫弦为何大动干戈,拿一份没有起草完全的圣旨呢?
不知道现在再去掘开棺木,把削下的头和身子拼在一起,抓着她小叔问一问还来不来得及。盛淮安揪着自己的头发往前一磕,她“咝”了声,脑袋碰到了一旁的笔杆,
笔杆被她压得一翘,笔端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