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身纤细,箭头前锋和寻常的箭相似,簇身的翼镰纵了开来,形如女子的裙摆。尾羽是殷红色的。
这是羽衣军为明差别,特制的箭矢。
盛淮安躬身捡起箭矢,直视盛淮景,她道:“怎么?你觉得是我害的你?”
“怎么不是?”盛淮景目光流连过她脸一侧的伤口,道,“怎么偏偏你不见了身影,你别告诉我,你的伤是梅花鹿咬的。”
“沈长序替你肩膀上中了一箭,你之前那些猜忌就全抵消了?”盛淮安问,“你觉得他的伤是我做的还是刺客做的?”
方才沈长序路过她时,她隐约嗅到了血腥味。
把盛淮安扎出来的伤口再拿出来摆一轮,就成了为皇帝挡下刺客一箭。算计得倒是挺聪明。
盛淮景冷笑:“你昨晚扒他衣服了?你怎么知道是肩?我身边谁是你眼线?”
盛淮安没有回话。
她先前没觉得盛淮景这么蠢过。在他眼中,她这个皇妹就是心思深沉,贪图皇权的小人吗?连事情都没有抖搂清楚,就迫不及待要给她按罪名了?
见她久久没有回应,盛淮景有一下没一下叩着案几:“你在查那个敲登闻鼓的疯子?觉得沈元善没有死?”
他阴鸷的目光直逼盛淮安:“你师父数十万大军,打不过北族那群蛮夷,让他们踏破了山海关,沧州尸横遍野,本以为他会镇守沧州线以内的惊风阙,没想到贪生怕死的他连夜行军回了上京,这不是你也知道的?”
“朕没有追究他,保留了沈元善镇国将军的威风,已经是莫大的恩赐了。”
盛淮景不再以“你”“我”相称,而是用了“朕”,——此刻是君王对臣子的苛责。
盛淮安上前,双手撑着桌面,俯视着他:“沈元善沈元善!你叫什么沈元善?他是知念的爹,是你国丈!”
“不过当了三年的皇帝,疑心病比三十年的还严重!”盛淮安直视他眼睛,“我要你屁股底下这块位置?我要,三年前平王造反的时候,我就把你们两个全部都踹了,换我自己上了!
——你别忘了那时候你的兵是从哪里来的,是我师父给的!”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盛淮景哪里,他厉声道:“三年前三年前,那时候登基的本来就该是朕,你在胡说什么?你以前不要,不代表现在不想要!”
“你不想让你的盛钰哥哥坐?”
盛淮安一时间啼笑皆非。
住在京郊的盛钰恐怕也没有想到,怎么隔着这么远,战火也能烧到他身上。她笑道:“盛钰从小没去学堂读过书,走三步喘五步,盛淮景,你觉得我这么想给他找事情做?”
她语气复又轻了下来:“本来能继续往北边打的,盛淮景,你叫我回来,冬冰都没有化,我就往南赶,十三万大军,虎符,我全部都还给了你。”
“三年前我帮你,也不是因为先皇临终前那条‘废平王’的衣带诏,我的封号是永宁,要保大周盛世昌隆,更因为你也是我哥哥,盛淮景。”
皇帝呆呆看着撑着堆积的奏折间,俯视他的女子。
那句哥哥似乎又把他倒行逆施的筋骨全部正了回来。
“一柄带羽衣军的箭,就打消了你对萧弦和他好儿子全部猜忌,来治我的罪?”盛淮安嗤笑了一声,“你也是真够蠢的。”
盛淮景难得沉默了下来。
在看到那柄箭的时候,帝王的多疑让他发慌,他怕盛淮安像三年前一样,带着羽衣军过来,端了他的头颅。
说到底,不过是他做了心虚的事情。才在盛淮安说起沈元善的时候那般心慌。
他似是脱了力一样,倒在了座椅上,哑着声音道:“我分不清。那是谁?我分不清。”
盛淮安闭口不言。
她告诉盛淮景,那是沈长序的人,恐怕他也不会信。自己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她直接朝外边走去,盛淮景闷闷的声音从后边传来:“那个疯子说的话,你想查就查吧。把这箭捡回去,反正驸马替我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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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序肩膀上还有轻微的血腥气,他没有管,萧弦就坐在他书房位置上。
“父亲,盛淮安没死。”他道。
萧弦拿笔勾画着他的文章,抬头道:“大理寺的人已经报了消息给我。”
沈长序问:“这该如何是好?”
萧弦把笔一搁:“这不该问你吗?”
盛淮安看着没比寻常女子壮多少,没想到一身的劲,中了他两箭也没事,掉到山谷里还活着。
萧弦问:“你为什么不一刀直接把她扎死?”
“失策了。”他道。
暗箭伤人,本就是不义之举,他见盛淮安看似已回天乏术,就直接把人抛了下去。
还有一点,萧弦也不知道,沈长序从来没有亲自动过手,他看着红色的血就心慌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