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李府那日过后,马大娘没问结钱的事,只当作这月的工钱提前付给她。苏唤月看得出李府势力雄厚,有苦不敢说,怕马大娘担心,只得偷摸着养好磕碰的伤。
但马大娘可没惯着她,开始早早把她从床上提溜起来,又是教她辨工具,又是教她做一般的修理,恨不得一下子就把手艺全教给她。
这日临近傍晚,山头挂着的夕阳,洒下一扇余晖,把天地都镀成金色。
苏唤月在庭院里砍柴练习臂力。
马大娘抬了条小板凳,坐到阴影处,一边眯着眼监督她,一边口传马具制作的要点。
见她两三刀就能劈断粗壮的木头,马大娘忽地咧开嘴笑道:“哟,看你力气挺大啊,累不累?”
苏唤月揉了揉酸痛的手腕,接着又是一斧头劈下去。
像所有生活都寄托在这一抬一砍之间。
于她而言,有饭吃,有地方住,自由地活着,已是最好的安排,哪有累不累的选择。
“考考你,我们讲到哪来着。”
“马鞍的选材,多以上好的桦木为主,材质松软,适合打磨,也坐得舒服。”
马大娘一下全靠在身后的土墙上,对新收的徒弟很满意。
后院的正门忽然被咚咚敲响。
“有人吗?”
“哎,来啦来啦!”马大娘连忙冲上前去迎客,差点被台阶绊了一跤。
苏唤月收好斧头,抬手擦去额头凝起的薄汗,也往前堂走去。
没想到来人竟是月青,学他家主上站得端正,正声道:“你家这店门开着,却连个招呼的人没有。”
马大娘双手抱在胸前,直接问道:“这位小哥,是哪位熟客喊来的人啊?”
他低头看了眼身上的官服,还是掏出腰牌晃到马大娘眼前,“我家知县刚到任,想找家店做一副平日里用的马鞍。”
“行啊,按规矩,三成定金。”
苏唤月倚在柱子旁,冒出半个头打量着两人。
察觉到她的视线,月青也立刻将目光投到她身上。有如偷糖被抓了一般,苏唤月微微一愣,又低着头缩到马大娘身后。
月青掏出一丁点儿碎银塞进马大娘手里。马大娘拿着搓了搓,递向苏唤月,说:“看看,怎么样?”
苏唤月很少用过银子,惊得捻起来看了又看,眼里炽热的光快把它烧化。
果然还是实在的钱最让人高兴。
“那就请跟我到县衙一趟,陆知县要亲自交代。”
马大娘疑惑地挑了挑眉,犹豫片刻后,还是抓起桌案上的黑色斗笠,拉上打算看戏的苏唤月,到了县衙去。
如果说李府是世外仙境,那眼前的县衙就是被抄家的落魄小院。
苏唤月轻轻拍了拍生虫孔的木柱,似乎再使一点气,就可以把它震倒。
门外的砖缝里,生出少许杂草;台阶的侧面也爬满干燥的苔藓。那书房房梁上挂着的四字牌匾,掉了一半漆,从“慎终追远”成了“真远”。
马大娘掀起帘纱,伏在她耳畔说:“这位陆知县刚来,手头估计还攒了点闲钱,但是讨上几月这边的俸禄,就要开始发愁喽。你以后要是找人家,千万别找知县这样的,穷得都快上街乞讨了。要不然,你离幸福生活就‘真远’了。”
“嗯,阿姊的话,我记下了。”
陆今安伴着月青突然走了进来,马大娘立刻闭上嘴巴,差点就咬到舌头。
苏唤月与他视线相撞,片刻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
陆今安作揖道:“讲训刚结束,两位久等了。今日之事,有劳马大娘。”
这一行礼,倒是把马大娘吓得愣在原地,连连摆手。沨县里这么讲礼的人,估计悬赏万两黄金都找不到。
“你是来接任许老,啊不是,许知县的?”
“正是在下。”
马大娘挠着头,小声嘀咕了句:“我以为又是个老头呢,怎么生得细皮嫩肉的,难道保养得好……”
“月青,呈上来。”
月青抓来镶银的缰绳带,放在桌案上。
苏唤月和马大娘瞧了彼此一眼,都有些摸不透他的意思。
“我此番并非想做一副新的马鞍,而是,明日用作游行的辔头出了问题,请你来看一看。”
苏唤月学着当地的口音,小声嘀咕了句:“直接说开不成呗,还要编理由把我们骗过来……”
马大娘招招手,苏唤月便听话地伸手查看那做工精美的辔头。翻了好几次,才发现缰绳连接处内侧有磨损的痕迹。
马大娘凑上前看了眼,说:“就这点程度的话,也不必太过担心。这用的是上等的牛皮,游行时速度慢,不会扯断的。我看得出来,你骑马的功夫还算不错,才初来沨县几日也没关系。”
陆今安再次鞠躬,开口道:“就怕万一,还请马大娘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