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元殿,唱名赐第,一甲三人进士及第,二甲一百二十六人进士出身,三甲二百零七人同进士出身。唱名毕,有小吏捧来绿袍、靴、笏,赐于这些新科进士,意味着这些人从此是官身了。
紧接着便是赞礼,乐作,四拜,平身,然后太子赐酒,礼部引新科进士谢恩。大殿外鼓乐声起,伞盖仪从迎导诸进士游街。石重伟有些激动,原本这些事要由天子亲为,作为一个太子主持唱名大典,也是史书上少有之事。
楚安王石重杰站在御阶左首,沉着脸看着新科进士领取袍、靴、笏等物,微微侧首,周重瑞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周重瑞是晃州举子,参加楚安王府举办的诗会脱颖而出,石重杰与其相谈,发觉此人不光文章诗作好,而且精通实务,谈起治国之道有条有理,沈文清夸他有王佐之才。
周重瑞家境贫寒,石重杰资助他二百两白银,并暗中派人到他借宿的寺庙中照应,张长林等人闹事,石重杰吩咐不可惊搅他苦读,期望周重瑞能在会试中一鸣惊人,将来引为臂助。
会试周重瑞名列第七,殿试位列第十九,这个名次在旁人看来很了不起,毕竟文无第一,文章写得好还要对主考官的味口,各种人为的因素太多。但周重瑞殿试结束后,沈文清邀他前去饮茶,周重瑞将他所做的文章背给沈文清听,自觉写的不错,沈文清更是断言此文该取在前三。
放榜之时,看到自己的名字列在第十九位,欢喜之余不免有些失落,周重瑞感觉有些对不起楚安王的厚爱,楚安王派人把他请到府中,摆酒为他庆贺,席间沈文清把项凯捷等人买通门路的事说了说,三分酒意的周重瑞仰天长叹,气愤填膺。
沈文清道:“王爷有意为天下举子讨个公道,明日在金殿之上揭穿此事,质问太子询私,然后奏报天子查清弊情。”
周重瑞感激地道:“王爷聪明神武、品行高洁、胸怀天下,重瑞此生愿追随王爷,竭尽犬马之劳。”
石重杰举起酒杯道:“今科举子,孤独重重瑞,能得重瑞相助,实乃孤之幸也,孤敬重瑞一杯,以后风雨共济,为国为民做一番事业。”
周重瑞慷慨激昂,站起身双手举杯一饮而尽。
等周重瑞坐下,沈文清给他布了一筷子菜,叹道:“王爷与太子不睦,想来重瑞也有所耳闻,王爷所为者江山社稷、天下百姓,可是太子却以为王爷是有意夺储,争权夺势,真是可发一笑。此次科举太子为拉拢大臣,广开门径录用权贵子弟,可怜那些寒门学子辛苦数十年却被挡在金殿之外,徒有报国之心却无报国之门。”
周重瑞便是寒门子弟,这番话自是感同深受,唉叹道:“太子身为储君本当一心为公,为国取才,这样徇私实难让天下举子心服。”
沈文清道:“明日金殿王爷要挺身而出为举子们仗义直言,可是也怕被人说成争权夺利针对太子,王爷虽然是万岁次子,贵为楚
安王,但也怕众口铄金,将来太子登基,恐对王爷不利。”
周重瑞慨然道:“王爷赤胆忠心为国为民,周某誓死追随,不知明日金殿之上要重瑞做些什么?”周重瑞心中明白,这是要他交投名状,可是他已上船,只能随船而行,何况楚安王这条大船也值得乘坐。
石重杰和沈文清都微笑起来,周重瑞很上道,有利用价值的人才是有用之才,否则像江安义本领越大对楚安王来说越有害。沈文清笑道:“重瑞放心,王爷十分器重你,绝不会让你身陷险境,沈某向你保证,王爷绝不会让你有失。明日金殿王爷需要一个引子,重瑞……”
看到楚安王侧身以目示意,周重瑞知道该按商议出场了,当小吏用托盘捧着袍、靴等物来到他面前时,周重瑞咬咬牙,硬着头皮向前走了两步,来到阶前跪倒,叩头道:“臣周重瑞有事启奏太子,请太子爷恩准。”
突发**,金殿之上众人都是一愣,监察御史被周重瑞的举动吓呆了,一时间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石重伟原本笑眯眯地看着众举子领袍靴,准备着接受这些人的朝拜,他甚至准备亲自走下阶去,扶起状元项凯捷、榜眼管文华、探花马凤起,好言勉励几句,他知道身为太子储君,这几句轻飘飘的话极可能就让这几人今后死心踏地的为自己卖命。可惜时间有限,要不然石重伟要跟每个举子都说上两句,勉励一番,这三百三十六人大半都会成为自己的爪牙。
周重瑞突然跪在阶前,石重伟也懵了,下意识地问道:“你有何事?”
太子开了口,刚醒过神来的监察御史便不好上前拉周重瑞离开,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生恐他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来连累自己。
怕到极致反而豁出去了,周重瑞大声道:“臣听闻此届科举弊情甚多,权贵子弟买通门路高居前列,今年状元项凯捷买通司务太监唐文忠的门路,四万二千两银子买到状元之位……”
话未说完,金殿之上数声怒斥响起,“住口”、“一派胡言”、“监察御史,还不将此狂徒拉下金殿”,几声怒斥分别出自礼部尚书薛授仁、孔省和马遂真等人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