爵们除赐田外还自购有田地,这些田地按律除了官阶减免外都要纳税。可是你想想,打个比方说,谁有胆子找你叔父宁王,你大伯申国公收税去。”
石重伟吐了吐舌头,没有做声。
“还有便是世家的田地。拿韦相来说吧,丞相官居二品,可免田税九千亩,但你想想韦家的田地可只九千亩。光这次清仗韦相就交出纳税田地三千一百多顷,三十多万亩啊。”
石重伟吃了一惊,惊问道:“怎么有这么多?”
“多,这还只是小部分。韦氏家族有多少人?居官者有多少,估计数以百计吧,取得功名的又有多少?按《大郑律》去套算,韦家至少可减免田地十余万顷,而其他世家的数目也不会小。”
石重伟挠了挠头,被父皇报出的数字惊呆了,光世家手中的田地就抵得上五个州的田地总数了,难
怪国库没钱,钱都被这些人圈走了。
“官员们按阶减免,一个九品京官,买得起一千六百亩田吗?朕告诉你,只要当了官,就有人往你家送田送地,让你坐收好处,而那些送地的人也能少些税赋,还可以减免徭役。这些官员,吃着国家的俸禄,却挖着国家的墙角。”石方真愤然怒道。
“抓住这些贪官,把他们都免了。”石重伟小脸胀得通红,紧握拳头吼道。
“哈哈哈”,石方真被太子的童语逗得开怀大笑。
良久,石方真止住笑声,道:“普通百姓家境困难,种田难以维生,江安义出身贫寒,对此深有了解。所以,他想出这个法子,想变‘度人而税’为‘度地而税’,普通百姓因此会少交税赋,日子会好过些。”
“只是那些坐拥万顷良田富贵人家怎么舍得交税给国家,如果朕现在强行按江安义所说的办法实施,江安义必然成为众矢之的,刚才朕也说了,对世家
尚投鼠忌器,何况江安义,他能向朕直言进谏,是冒着身死破家族灭之险。此子有经天纬地之材,又怀忠君爱国之心,真乃无双国士也。伟儿,你要记住,将来身为君王,要以国士之礼善待之。”
国士,这是天子对臣下的最高评价。石方真对着太子道:“朕此次为你选择的八名直学士,年纪都不大,都是朕留给你将来用的人才。江安义,忠君爱国,才华横溢,文武兼济,国士无双;韦祐成是你姐夫,家学渊源,才华出众,是信得过的人,将来可以与江安义平衡;张玉诚,此人德才兼备,勇于任事,是六部尚书的人选;何子英,熟知律法,为人刚直,可任之为御史;崔元护,出身世家,谦谦君子,湿润如玉,可用于礼部…”
石方真语重心长,娓娓教子,石重伟用心默记。静心亭中,父慈子孝,一片和穆。太阳快要沉没西山之时,崇文馆八个直学士已经诞生了。
拿起江安义的奏章递给刘维国,石方真道:“将这条奏章封存在御书房,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我三
人知道,绝不可泄漏出去。刘维国,你让人暗中通知江安义,让他不要对外人言起,即使是他的老师也不要说。让他耐心等待,等朕将这条奏章拿到金殿宣读的那天。”
石方真望着西边的斜阳,喃喃自语道:“此次问策中有不少办法可以施行,鼓励百姓从事百业,开采矿藏增加国力,严厉监管土地买卖,禁止私相投献,这些朕会一一颁旨实施。但愿此次清仗土地能多清缴些投献的土地,让税赋相对公平些。朕腾出手来慢慢削弱世家权力,再从世家勋贵手中夺出些地来,那时按江安义由田纳税的阻力便小些,只是不知要多久时间。如果是十年,朕尚能亲力为之,如果要二十年,朕年近花甲,精力不济,怕到时有心无力,恐怕要靠伟儿你来实施了。”
夕阳西下,将天下最高贵的父子的身影投在湖中,落在荷叶之上。一阵风来,荷叶摇摆,惊起鸥鹭,划破了湖面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