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正做的这个决定,并不是没有阻力。赵家叔伯们就头一个反对,但是当着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赵正用数据让他们闭上了嘴。
仅仅只是一条三十里地的渠,其工程量之巨大,就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
平凉村三百多口全部都上,一天可能挖一里地?
就算第一期工程只是挖个大概,那土方量就已经是个天文数字,马上就是春耕,没有水,拿什么去浇灌荒地?
若是不开荒地,每家就接着去弄那两亩几分地,然后再饿上一年吗?
赵正发誓,决不允许!
不仅要挖渠,还要挖六个蓄粪池,除了因为浇灌成本而荒废的那一百六十多亩土地外,河湾边还有七十多亩空地,必须在种菽之前,打理出来。
打鱼?
从此以后,就便断了这个念头吧!大通河上上下下,哪里还有你们打鱼的地方?如今去河里捞一网,都不够我给你们熬的汤药钱。
想要做下这些大事,平凉凭什么?
家家户户都想兄弟姐妹多,可事实就是,人力如今是限制平凉的最大障碍!
否则,我赵正为什么要讨好周集,为什么要娶周二和的两个女子?我赵正赵元良,难道在你们眼里就只是个不入流的老色批?
招来的丁壮和他们的家眷,就站在祠堂门前,赵正立在马车上,大声道:“万望诸位乡亲父老,摒弃陈旧杂念,如今只有一条,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从此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我赵元良没什么本事,能做的,仅此而已!”
……
没人再有反对的意见。
无论是平凉的原住民,还是新来的,都饿怕了。
赵金玉趁着大家都在的时候,宣读了新年拟定的第一条土地措施。
凡平凉村民,无论赵氏本宗亦或是落户新丁,自今日起,耕作一视同仁。
自年始,摒弃分田惯例,无论贫瘠肥沃,均为我平凉诸位共同之田地产,不分彼此。
人丁日出劳作,日落而息,以工分计之。所产换卖之钱粮、布绢、丝麻、铁具,所租买之耕牛、驮马,所养之鸡鸭、猪羊等均为平凉诸位共同之财物。田租地税,户税徭役等租佣调项,均为平凉诸位共同之所担……
为了达到集中力量办大事的目的,赵正直接照搬了他所熟知的小集体经济和大集体劳作的经验知识。
他前世对这类制度其实并不十分感冒,这完全放弃了自主发展的思想,违背了市场和经济的规律。
这种记工分,吃大锅饭最容易养出懒汉。
但这被人诟病了几十年的制度,在眼下的平凉却最为适用。
小农终会觉醒,但现下赵正要做的,就是让所有人都填饱肚子。或许等哪一天,有人会不满,有人会抱怨,或许日后的某一天,赵正会被人指着鼻子骂,但那有什么关系!
他力所能及地救下了他能救下的所有人,那就够了。
就是如此地简单粗暴。
并且没有人表示反对。
因为在场的,平凉村曾经最大的地主,是赵正。平凉的农户,没有谁敢拍胸脯说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没有赵正父辈祖辈的恩惠,并且如今的平凉,依然在受着赵正的恩惠。
兴庆二年正月初三,新年第三天,赵正革了自己的命。
招来的新丁和他们的家人被安排进了已经空了的人家,在简单打点之后,便有邻里上门,送上了一些最简单的生活用品,甚至柴火。
为了照顾赵氏族亲的感受,区别先后,赵正把祠堂分作了上下两厅。吃饭时上厅是本宗氏,下厅是外姓人。
这是叔伯们最后的倔强,赵正也弹压不住。
但外乡人并不气恼,因为这个时代的人,对宗族的敬畏甚至超过了皇权,能让他们进祠堂吃饭,就已经是平凉给的天大的面子。当即便有外乡人跪了下来,向赵氏宗族的先祖牌位使劲地扣头。
赵正并不想刻意去改变这种现状,因为不仅费时费力,而且毫无意义。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符号,他要做的,就是在这些符号上刻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大年除三开始,直至大年初七,赵正马不停蹄,一刻也没敢耽误。跑完上平镇,拿着耆老给的保书,带着平凉村新造的民册,直奔县府而去。
落户的工作出人意料的顺利,就算是过年,县衙也受理了这等惠民的举措。县丞拿着通缉册书对着名单一个一个地复核,确定没有通缉要犯,这才盖了县府大印。
“赵里正,如今敢如此大数目地往自家招丁的人,可不多了!”
赵正点头称是,道:“这几年大家过得都苦,没有多少余粮去送给旁人。若不是平凉修渠需要人手,我也不想干这等大事。”
“哦?你们要修渠?”
“正是。”赵正也不隐瞒,把平凉村开挖灌溉渠的想法和盘托出,县丞似乎很感兴趣,“啧”了一声,道,“这条渠要是修通了,可开多少荒地?”
赵正早就计算过了,当即道:“二百三十余亩。倒不是灌溉极限,而是就算招了丁,也不能再开了。人不够。”
县丞脑袋转得极快,心道朝廷如今鼓励垦荒,平凉村一马当先,若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