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几天,乔度似乎非常忙,每天都要九、十点才到病房,一脸的疲倦,话也变得很少,他带着电脑过来,简单洗漱后就开始办公,几乎要到凌两三点才睡。但即使忙成这样,他还是保证自己每天过来陪她,哪怕已经没有什么需要他照顾的事了。
看他这样,陶江也没好意思缠着他问过去的事,这人工作起来不要命似的拼,连她这半陌生人看着都有点心疼,有时也会削个水果默不作声地递给他。
第一次看到她削来的苹果时,他有些惊讶,因为工作而拧起的眉头却融散,凝肃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温柔。“谢谢。”他客气地道谢。陶江摇摇头,只叮嘱了句:“别熬太晚。”就转头回到自己病床上发呆睡觉,只留他在身后默默地看着。
看着纤细的身影缓缓融进黑暗里,沉默而平静,像她每一次委屈的妥协。
无声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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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高级病房呆满一周时,她终于见到乔度口里那位脑科主任,乔度叫他“程老”。为了这次诊治,乔度今天没有去公司。
来见程老之前,陶江已经重新做了一轮身体检查。观片灯前放着她新做的脑CT片子,片子上的图象被光穿透,那就是她的大脑,可她看不懂,只觉得像一颗颗椭圆的鸡蛋。全程都是乔度在和程老谈话,艰涩的医学名词听得她想打哈欠,可为了礼貌又只能掐着大腿强忍,偶尔程老还会提问她的身体情况,她觉得自己像个学生。
好在,他们的对话虽然高深,但陶江向来是个擅长总结概括的人,她已经听明白了,她的颅内还有一处淤血压迫着神经,因为位置的关系很难动手术清除,只能靠时间慢慢消除。但程老也不能完全确定这就是她失忆的主要原因,因为像她这样散失过去记忆的情况算是少见,如何治疗,能不能恢复,都是未知数。
“谢谢程老,麻烦您了。”谈了两个小时,虽然仍旧没能找到解决的办法,乔度还是感激地道
谢。
程老摆摆手,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昏昏欲睡的陶江,乔度了然,让林姐先把陶江带回病房。
“小乔……”程老欲言又止。
“程老但说无妨。”乔度做好心理准备,手里攥了把汗。
“其实那块淤血不在大脑存储记忆的主要区域,所以不会影响她的记忆。”程老很认真地开口,“我建议等她伤势大致康复后,你带她看看心理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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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江站在镜前摸自己的脑门,因为做开颅术的关系,她的头发被剃个精光,她现在有些发愁,如果出院的时候这头毛还长不好,她要怎么见人?
戴假发的提议已经被乔度否决了,他的理由很充分,大夏天的戴头假毛捂汗,对伤口愈和不利。
她觉得自己可以考虑让他弄身尼姑道袍来,起码配这颗光头不会太奇怪。
外面传来林姐的声音:“乔先生。”陶江擦擦手,从卫生间出来,朝着乔度合什一礼:“阿弥陀佛,乔施主来了。”
乔度捏捏眉心,声音发沉:“胡说八道什么?”
陶江摸了摸脑门,觉得他情绪不太好,索性问他:“怎么了?刚才程老悄悄和你说了什么?是不是说我脑袋里那淤血很严重,治不好,要死了?”
这是文学影视定律,但凡医生遣走病患单独和家属说的话,多半都不是什么好话。
阎王要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哪。
“你一天到晚的胡扯些什么?”乔度的脸色陡然间变了,像骤雨将来的阴天,压着满天乌云。
他声音不大,语气却很严厉,陶江顿时怔住。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这让她觉得——唔,刚才瞎说的猜测更像真的了。
“呸呸,大吉大利,陶姑娘别乱说,乔先生很关心你的。”林姐见气氛不对忙出来打圆场。
“对不起。”陶江也顺势道歉,却见他带着探究审视的目光,直直撞进自己眸中。
他似乎有些怀疑。
可她有什么值得他怀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