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上舞姬们皆如木偶般僵立,纷飞脚步停止,奏乐声也戛然而止。
豪宴消失,父亲母亲也消散不见了。
再睁开眼,已到了黄昏时分。金乌西沉,鸟雀归巢,绕树翻飞。
阳光有些晃眼。
唐曼迷住眼,因没有立刻起身,而是头枕手臂侧了侧身,随意朝林中瞥了一眼。
只是,万万没料到,这一瞥却把她吓个半死!
原来余光所及之地,有一个皂衣青年,正大马金刀跨坐在石缘上,好整以暇地盯她,一片金色夕阳下,目光显得暗沉沉的。
山贼!
霎那间,只觉如雷轰顶,遏制不住,打了个激灵。
她飞快阖上眼,口中呓语,换了个姿势侧躺。
整个山谷走势狭长,东西两侧都是冰冷潮湿石壁,其上绿苔交错,湿滑无比,泉水顺光滑石壁滴入山涧,无处可攀,更别提满山遍布的泥潭沼泽,凭她现在虚弱的体力,根本跑不出去几步,反而有可能坠落山崖。
唐曼暗暗咬紧牙关。
还好,离开华林园时随身带了一柄短匕首,万不得已,只能靠它拼死一搏了。
“别装了,我知道你醒着。”
正在此时,一个懒洋洋声音响起。
布衣布裙的女郎背靠着树干卧在草丛中,眼睫抖动,双手紧攥成拳,受惊小兽般微微弓腰,浑身充满戒备,一只手手居然还试探着朝里襟摸去……
把谁都当傻子蒙呢?
他不耐烦地问:”离邺城还有多远?“
这声音很熟悉,她隐约记起……怎么像是早晨骑马来过的人,但具体是哪一个呢,分辨不出。
唐曼横下心,装作才睡醒,慢慢睁开眼。
但和平时起床不同,这次她双眉微蹙,眼神放空,眼珠略微上翻,漫无目的地朝声音来处望去。
是死是活,就看戏演得真不真了。
如果一个人眼睛看不见,该怎么办?
唐曼眼神在空中飘飘忽忽游荡,像被一根透明的丝线牵引,落在和他相差几寸的位置。
听觉会变得极其敏锐吧。
她故意将头错开几寸,脖颈略微前倾,彷佛正努力分辨声音来源。
“哦,是宜君让你来接我的吧。”
那人还是闲闲地坐在石面上,动作却一顿。
彷佛明白过来了什么,饶有兴趣挑眉,歪头看她。
唐曼感觉自己面部肌肉已经僵硬成块,即将脱离控制。
她鼓起勇气,佯装平静道:“我行走不便,不能赴约了……这是当时说好的报酬,烦请你告诉宜君,我就不去找她了,我姐姐在山下等我。”
为什么会说姐姐,她随便编的……
唐曼从包袱里掏出几枚金铢,但是她太紧张了,手不停哆嗦,一个没抓稳,金铢哗啦撒在地上。
唐曼拼命止住泪花,弯下腰去捡。
然而面前全是层层叠叠重影,居然抓了个空。她又深吸了口气,耐下性子,一点一点在泥地里摸索着。
那个人的目光就趁机从上到下,从左至右,将她来来回回打量了一通。
唐曼上下两排牙齿和嘴唇都在发抖,指甲缝嵌满泥巴。
隐约看到那个男人玄色的胡靴移动了一下,她立刻缩回手。
蓦地,他开口问:“你目不能视?”
是啊,如果你是要劫钱的话,把钱拿走,我不会报官。
她怯生生地扶着树站起来,慢慢点头。
他想了一下,淡淡地问:“那你怎么下山?”又撑起手站直,“夜里有野兽,很危险。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密林落了厚厚一层枯枝败叶,唐曼逼不得已,向后刷啦退了一步。
居然不是为了钱财。
即使半眯着眼,也能看出眼前的人双臂舒展,腰韧背薄,肩膀平直,身形如豹矫健,好像绕着山峰跑一圈都不知疲倦似的。
放在平时,她一定会对这样一位俊俏郎君多看几眼,但值此千钧一发之际,确实无心欣赏男色了……
这不是一个好征兆。
身量太高,力气也大,如果不是图财,而是害命,动起手连一点优势都没有。
怎么办,怎么办?
唐曼额头涔出冷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几乎要支撑不住。
“……没、没事,我习惯了。”
她吞了口唾沫,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无论如何,请你把这些金铢收下吧,我走的急,身上只有这些钱了。”她敛衽屈膝,尽量藏起自己的慌张:“荒山野岭,请恕我礼数难周,告辞。”
逃也似得奔了几丈,树丛渐渐变得又矮又密,水潭里全是浑浊浓稠的淤泥,一脚迈进去,花费巨大力气才能抬起腿跨下一步。
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