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早上六点多走到了快九点,昨天——如果还算得上是昨天的话——她忙着出门,没有吃饭,加在一起已经两顿饭没得吃了。
吃饭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她在这个时代何去何从。村子是待不下去了。她家的房子现在还没建起来呢,她认识的最长寿的人也才出生不久。即使找到了祖宗,她要怎么证明自己是他们的后代?难道也学这少年一样拱手作个揖:“老祖宗,我可算找到你了!我是你曾外孙女!”人不把自己打出来就不错了。即使有人收留,她也不能白吃白喝吧。可是她没钱……城里工作机会多,也许有办法先立下来。
陈霏又掐了一下自己。嘶,好疼。不是梦。
吴归:“你救了我的命,要是我趁火打劫——是这个词吧——我自己都看不过去。我不要你的报酬,只是从这里到县城的路最近不太平,你一个人上路,土匪不会放过你的。”
“你的意思是?”
“阿姐,你信我的话就跟我来。不用带你的棍子。走得离我近一点。”吴归打开门,示意陈霏跟着他。陈霏没再问,只跟着他下山回了村。令她意外的是,路上有人对她的出现感到疑惑,但看到身边的少年后就摆出一副奇异的表情去做自己的事去了。偶尔有几个和吴归同龄的男孩看着吴归挤眉弄眼,做出她看不懂的嘴型,露出一种不怀好意的笑容,目光还没停留到她身上,就被家长赶去干活了。陈霏注意到,这些男孩脸上多少带点伤。
她跟着吴归七拐八拐,穿过了许多或繁复或简陋的古厝,在一幢风格与其他纯中式建筑截然不同的建筑门前停住。这建筑呈“凸”字格局,只有两层,南面——也就是他们现在站定的有大门的这面——是由多根大理石置于外层作罗马风格的拱门,根根石柱上都有精细的雕琢;二楼楼顶也不是瓦片,和现代天台一样有栏杆,只不过这栏杆材质也是石头,每隔几根小栏杆就有一根顶上有像两个圆锥合成的装饰的大栏杆,建筑凸出的部分顶层不是栏杆,而是花瓣型的实心立屏,如同欧洲王室里女王公主戴的王冠。这建筑看起来结实得一两百年内都不会塌。
把守在大门两侧的两个壮年男子原本微微靠在立柱上闲聊,眼神飘过吴归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一看到陈霏这个陌生人就立直了身体。他们眼神交流了一下,拦住吴归说:“她是谁?”
“她是很重要的客人。我有事要见姑嫲①。这个人也不会什么功夫,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你说不会就不会?”
“我没必要害姑嫲。我现在什么也没有,只能靠姑嫲了。”
其中一个男人站出来,弯下腰,对着吴归的眼睛说:“你最好真的是。你好好做工,机会不会少。别打歪主意。”又转过头对他的同伴说:“带他们进去。反正能不能见到蛇母也不是我们说了算。”
于是陈霏、吴归跟着另一个看门人进去了。这屋子前半部分上下打通,从大门进去第一个注意到的是从二楼天花板吊好的水晶灯。大厅富丽堂皇,印有花开富贵图案的地毯在灯光照射下更加艳丽,正对大门的墙上装有佛像,佛像旁就是一处楼梯,西面挂着个自鸣钟,正在滴答作响。那领路的带着两个少年穿过佛像,从楼梯上去,又见一客厅。但见那红木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孩,大概只有十七岁的样子。穿着黄绿色的短袄,下着明蓝裙裳,短袄边缘处露出白色毛领,头上戴着的首饰陈霏一个也不认识,正低头用纸卷着一种颜色金黄的“肉松”。听到他们过来的声音头也不抬,仍做着手上的活。
难道这就是“蛇母”?看这些人对蛇母的态度,真是年少有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