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霏坐在火堆前烤着手,屋子小,她的位置只要往后伸半条手臂就能碰到门框。刚刚吴归在到达那小屋时说了声稍等后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了干衣服躲到门后换掉。陈霏正好用这时间把绳子放了回去。吴归很快点起火,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布袋。他打开后迟疑了一下,拿出来两个光饼,架在火旁烤着。
陈霏直愣愣盯着那两个光饼,那饼跟她平时吃的看起来更小,鼓起来的那面的芝麻也比她平时吃的少很多,属于是她如果稍微近视就看不到的那种少,饼也不知道放了多久。而这种食物放久了就不好吃了。她一时有些抗拒。本来她看着这地方处处透着诡异,那少年也浑身是迷:正常人大冬天会不热身就下水游泳吗?还穿着奇装异服。她打算速战速决,问完问题后马上回家窝被窝。平淡的生活可以有点变化,但她不希望打破她的日常习惯。
“从这条路下山就是沙内村吗?”沙内村是她住的榆方村的隔壁村,两村之间仅一山之隔。陈霏想,也许是走错方向了。再成熟的牧羊女也不是没可能判断错误,更何况她才十七岁。也许她判断错方向,走到了另一个村子,恰好这个村子的下山路也有一棵歪歪曲曲的榕树。天底下长得像的人那么多,怎么不能存在长得像的树呢?毕竟自己还没去过那里呢,一切皆有可能。她安慰自己。尽管此时她心里有一个更可怕的猜想。
吴归摇了摇头。
“河庆村?”
他又摇了摇头。
“高林村?”陈霏的脸色已经有些苍白了。
“都不是,”吴归把光饼递给她,看到陈霏接过饼的时候不小心被烫得把饼抛来抛去时又笑了一下。“是榆方村。”
“哈哈。是吗?”陈霏停下动作,眼睛死死盯住眼前的人。“我觉得这是开玩笑。”
“我为什么要骗你?”
陈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今年是什么年?狗年吗?”
“阿姐记错了吧。马上要过马年了。林童生说要马上过的是戊午年,按王老板的说法……”他停顿了一下,似乎也有点迟疑,“是1918年。”
1918,1918。民国七年。军阀混战、命如草芥的时代。难怪下山的路变得既陌生又熟悉……不!不可能!不可能!什么林童生!童生?哈,什么东西,不可能是科举的那个“童生”吧。应该只是父母起的名字而已。这世上怎么可能真的有“穿越”这种事?就算真的有,怎么偏偏落在她头上!说不定,说不定是这小子落水了脑子记错了。陈霏控制住自己发抖的双手,把食物还给了吴归。“我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再会。”别再会了。她拿起她的东西,匆匆出了小屋。吴归看着女孩急忙出去的背影,把那个被退回的光饼又塞回布袋里。
陈霏这次没有再跑起来,她觉得这两天只要她一跑起来就没好事。再说肯定是那人记错了或者跟她开玩笑呢,她很确定她的生活一定没变!她又不心虚,跑什么?
就差最后一个路口了,再拐个弯就是榆方村了!
太阳从云后窜了出来,温和的冬日阳光照到闽东古厝的瓦片上反射起像鱼鳞一样的光泽。这种光泽陈霏以前在村中为数不多的无人老屋上见过无数次,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多,这样令她绝望。她看到做早饭的炊烟袅袅升起,一扇扇木门陆续打开,从里面走出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那些无人老屋,现在热闹非凡。
她抓住身旁的一棵树,大口喘气。她又转身奔跑起来。
天坑越来越近了。这坑下一定有什么东西,可能是什么上古遗物,或者外星遗迹?不管了!既然能把她带来,就一定能把她带回去!她忍住直接跳下去的冲动,耐心找到了她原先上来的坡爬下去。
没有。
除了草和树,坑里什么都没有。
陈霏躺在她醒时躺的地方,期待过一会儿再出去了就能再见到漂亮的现代楼房、舒适的被窝和熟悉的亲人。她闭上眼睛,回想电视剧或者动漫里的穿越时空的剧情,她没有流泪。她觉得身体好像飘了起来,一定已经把她送回去了!她没有流泪。当她再次睁开眼睛,努力忽视坡上自己拽秃的草和用棍子钻过的痕迹,换了另一个坡爬上去,却在再次见到那小屋时忍不住了。
吴归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忽然听到门外好像有什么动静,他蹑手蹑脚地抄起凳子,轻轻扒开门往外看:女孩站在屋前那条路上,一只手捂住嘴,外面云海翻滚,一缕阳光照在她脸上,她望在自己屋子的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所以陈阿姐是回家探亲的时候被车夫暗算,抢了财物丢在这儿的?”吴归站在陈霏面前,这回眼睛倒直视起陈霏的眼睛了。不过以他现在的个头,还得仰视。
“对。现在我需要回县城,但是身无分文,也没有单身出门的经验。我想问问你对我这种孤身上路的女孩有什么建议?我找到亲人后会回报你的。”那块光饼终究进了陈霏肚子里,味道如她所料,不过她现在也没得挑。由于她刚刚失败的回家尝试,日头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