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狐岭这地方说来离南海不远,但是地势起伏极大,她和初初也是费了好些功夫,才到这片青峦雾润的宝地。
虽则,此地是狐妖族地,但也有不少别的小妖居于此。想来,狐妖是良善的,未曾排挤其它妖类。
天色欲晚,初初忽地欣喜道,“姐姐,我闻到海棠的香味了。”
她不曾见过真的海棠,祖云倒是给她看过一些花朵的册子,其中便有海棠。之后,听又原总说要去洛水看十里海棠。而在一次虚幻中,依稀听一位自称是她的一颗真心的女子,说彼时的幻境是洛水边的十里海棠。还有就是初初与姒玄说的那些故事,故事里,东方阿殷族的故乡,也许有令人心安的遍山海棠。
但这所有海棠片段凝成的执念,所指一人,那便是他在人间的夫君,洛棠。
“初初,你喜欢海棠的香味吗?”她闭上眼,去感受山野中随风而来的潋滟风华。
“没有桃花甜美,没有芙蕖沁人心脾,它的香味像是雨天吃下的一块陈旧糖糕,我觉得像是回忆的味道,很是喜欢。”初初拉着之烬的手,飞往那落日余晖中,突兀的悬崖。
她见到了,真正的海棠,一株枯瘦的树,粉白的花瓣与桃花颇有些相似,但这样的花瓣香味甚淡,却有醇酒般迷惑,缓慢飘落,无声无息地为岁月添了几许叹息。
眼泪骤然落下,她头疼难忍,跪倒一片落英中,纷纷扬扬的粉白吻着她的发丝。她想起了那十里海棠林中与自己长相极为相似的女子,说的话。
我是你封印在此地的一颗真心,我救了你,若你选择记住,不悔,那便去洛水吧……
她也想起了,又原想要回到洛水,去看十里海棠。
“何人在此,哭哭啼啼,真是失态。”
初初一惊,眼前的女子半面绝美面容,半面如似被烙铁灼烧过,肌肤腐败,看得人心寒。
她扶起之烬,递给她一方帕子,冷冷开口,“这海棠可是我狐族圣物,你怎可在此失礼。”
“是我不懂礼数,冒犯您了,望恕罪。”
“也并非什么罪过,只是此地从来容不下眼泪。”她撩了撩披散的头发,毫不在意面容的不堪,自在地在海棠下起舞。
“姑娘,你是为情所困吧……狐族之人最惧怕的东西就是情感。”
初初挠着毛茸茸的脑袋,奇怪道,“不是说,狐族的女子是世间最擅情缘之人吗?”
她纤细的手腕,依然婉转,裙摆的皱褶如繁花吹动,“你个毛孩,难道没听说,狐族女子若是流泪,便是命陨。”
若流泪,便命陨。之烬不曾想到还有比东鸾族更为离奇的氏族,一生皆不能流泪。
她从前也不会流泪,因她没有心,一个没有心的妖怪,怎会有人间情到深处的珍珠泪呢。如今,她会流泪了,应是心长成了吧,只是她依旧是妖啊,一个有了心的妖怪会比没有心的时候过得更为欣悦,还是更为凄凉呢。
“我倒是听乐游山的小鬼说过,狐族有位姑姑嫁给了天上的神仙,生了一个女儿,被弃在了梧州青丘。”
之烬不可置信地看着初初,蹲下身来,仔细问询,“初初,你说的那个被遗弃在梧州青丘的女子,可是名为烬尤?”
烬尤,半脸狐妖念叨着,禁锢着之烬的肩膀,有些疯癫,“你认识烬尤?”
之烬应允,只见半脸狐妖苦笑着,摇头道,“这个傻孩子呀,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传言,赔上了自己的爱情,还有一生。”
谜底揭露一瞬,是让人歇斯底里的疼痛。她一直都知道烬尤绝非贪恋名利,为一己私欲,便抛下旧情之人。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个自称宁蒗山的小火妖烬尤是个异类。
她不属于神族,也不为妖族,五界之中,没有她的归处。她血中有灵,本可归为神魔之间极为罕见的一族,即灵族。
可她毕竟是狐族母体所生,身负狐族命格,但凡流泪,便命陨。而她却还多了一重命格,便是,若与神族之人欢好,便会将自身命格依附于神族,害人害己。
“烬尤并不是野狐岭的狐妖,她不过是去东海看望她的情郎时,路过此地,见海棠正茂,不忍离去,便游玩几日。”
半脸狐妖哀切,“我见她长得像小七,便同她闲聊,不曾想,她……真是小七的孩子。”
“小七,就是你说的那个嫁给天上神仙的姑姑。”狐妖对初初道。
“吾族本久居在梧州青丘。修炼得道的妖,曾位列仙班,有九生命格,却因遭人陷害,诬蔑,沦为天庭末等仙奴,终日为天界制香。后来又因被人妒忌,贬去蛮荒,再后来,又得王母垂怜,赐予这东海边陲宝地,吾族不甘受人作弄,将此地取名野狐岭,讥讽天庭。”
之烬听得胆战心惊,这世上伤心之人真是比比皆是。
那些故事,听得多了,活在世间的惆怅与追问也更多了,难道只有成为天界之人,才得心安吗,难道五界中,身为妖,就永远是妖?
梧州青丘,宁蒗山的小火妖,不是神,不是妖,却为了不连累自己的爱人,扮作负心人远走。她本以为成为妖尊的女人,能改变自己的命格。可是,她为了救我,一个和她一样血有灵的女子,抛下孩子,还以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