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咱们插这支金簪吗?”弄莲在身后轻声问道,打断了谢暮宁纷繁杂乱而又坚定的思绪。
她放下金簪,看着铜镜中长相艳丽绝伦的自己,道:“不,娘留给我的妆匣里头不是有支点翠嵌红宝的凤头步摇么,今儿便用它罢。”
弄莲应是。谢暮宁想起了什么,又道:“那里头还有副嵌翠云蝠纹耳环,也一道取来。”
众人都明白,自家姑娘口中的“娘”乃先夫人余氏,而并非如今高坐堂前的继夫人杨氏。
等人去了,点杏打趣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往日都喜穿戴些素雅的,今儿倒想起先夫人那些亮堂堂的首饰了。”
谢暮宁端详着镜中尚未被彻底磋磨得灰败的脸,露出一丝笑来:“在水里淹了一遭,便想着换个活法罢了。”
放心,她再不会让自己遭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谁若是坏,她便要更坏,坏不过,她便发疯!
敬常院。
正厅中,杨氏正与一堆夫人饮茶闲谈,因着今日是府上大姑娘出嫁的日子,来府上的多是本家亲眷与交好之人,因而整个厅中欢声笑语不绝,热闹十足。
谢暮宁先来与杨氏及各位夫人请安,而后才去为大姐姐添妆。
到院外之时,侍立在门外的丫鬟们眼睛皆是一亮,只见府上这位素来低调内敛的三小姐正款款走来。她身段本就匀称,腰间帛带系得紧致,更衬得那把小腰盈盈一握,分外窈窕。
一张妍丽的瓜子脸儿一反此前的素净,画了精致的妆容,掩在水红色撒花缎面斗篷的兔毛领子中,显得格外小巧精致。更莫论那秀挺的鼻与顾盼生情的眼,因着天气寒冷,吹了一路冷风,氤氲着浅淡的红,瞧着愈发楚楚可怜,灵动至极。
丫鬟们平日里哪见过谢暮宁这般打扮,好不容易从这突袭而来的美色中醒悟过来,忙恭谨地弯身一叠声儿喊着“三小姐”,将人招呼了进去。
也有那向来打心眼里便瞧不起这位低眉顺眼的三小姐的,见着她这般打扮,也忍不住在心中学着主子的语气酸涩地非议一声:真是副狐媚子样儿!
正厅与大门之间还隔着一道帘子,丫鬟已经进去禀报,谢暮宁一行人则站在这隔间中,解斗篷地解斗篷,递手炉地递手炉,等一应事宜规整好,杨氏的丫鬟晴喜便出来请三小姐进屋。
厅内燃着上好的银丝炭,谢暮宁甫一进门,便觉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瞬间消解了她浑身的寒意。
她缓缓走到正中间,朝着上首的杨氏不卑不亢地行礼:“暮宁给母亲请安。”
杨氏看向谢暮宁,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未曾想到这个继女今日穿着打扮竟与往日截然不同,这小小的变化令她很是不喜,但还是不急不缓地饮了口茶,和蔼地笑道:“你有心了。在座的都是亲戚长辈,你且拜见一番,然后再去看看你大姐姐罢!”
“是。”谢暮宁垂着眸子状似乖顺地应道,逐一与各位长辈见了礼。
朝着杨氏的娘家嫂子舅母田氏行礼之时,谢暮宁想着上一世就是这时候吧,正是这位田舅母当众给了她一个大难堪,亲自为她挂上了个“小门小户”的牌匾。
呵呵,这次她倒要看看,这位便宜舅母还能说出什么来。
“嗤——”田舅母用帕子掩着唇,发出一声嗤笑,声音不大,却也足够谢暮宁听见。
谢暮宁埋首看着地面,不着痕迹地挑了挑眉,心道来了,于是蓦地抬头,盯着田舅母还未收尽的鄙夷表情,好奇道:
“舅母是在笑什么?小女适才可是有何不妥当之处,竟惹得舅母如此嗤笑,还请舅母指出来,我好悉心改正。”
田舅母表情僵在了脸上,见众人都循声看了过来,有些尴尬,不由得轻咳一声,道:“未曾笑什么,是你看错了。”
“是吗?”谢暮宁眨了眨眼睛,见好就收,“如此说来,确是我看错了。”
她已经悟了,做人就不应当将某些事全然憋在心里头,白白将自己熬成一颗黄莲心,苦了自己,快意了旁人。
当然,谢暮宁知道,田舅母恐怕不是这么好打发之人,她定然还会有后招,不能从衣裳穿着上打压她,就必定会用什么别的法子。
她不怕,且等着。
果然。
“不是我说啊,”田舅母揉着帕子,笑着偏头朝着杨氏道,“暮姐儿近来变化可是真大,往常衣裳首饰,不是素气的,就是老气的,今儿倒是有了长进,知道穿些鲜亮年轻的颜色了。”
“可不是。”杨氏瞥了眼谢暮宁,眼睛微微眯起,似亲昵又似埋怨道,“我往常也总说,小姑娘家家的,还是要活泼些,奈何暮姐儿性子自来便是如此,我也不好多说。”
怎么不好多说?无非是不着痕迹地表明她只是个继母,不好管教前头的子女罢了。
田舅母笑得咯咯的,髻上一支绿松石点缀的蝶形金钗随之颤颤巍巍的,煞是显眼。
她眼睛转了转,说道:“有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