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姑娘!醒醒!”
一道略有些焦急的声音在谢暮宁的耳边响起,如隔了一层窗纱似的,似远又近。
紧接着,拨云见日一般,种种繁杂的声音一瞬间穿过无数重阻碍,从各处纷纷飘了进来。
这是在哪里?我不是死了么?
谢暮宁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睛,入目是黄花梨双月洞架子床上方素色的床幔,正中垂着一个小小的镂空雕银牡丹纹熏香球,小球正轻轻晃动着,散发出若隐若现的佩兰香味。
她尚且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一个偏头间,却见一张甚为熟悉的圆脸儿正面露焦色地望着自己。
圆脸儿蹙着一双细细的眉,鼻尖许是因着着急,沁出点点细汗,竟是跟随了自己多年的丫鬟点杏!
只是她怎生如同年轻了好几岁似的面嫩?
谢暮宁还未从怔忪间恍过神来,不由得幽幽地想,难道这竟是死后的情状么?不知自己又是何种模样了……
“姑娘!您今日怎生迟迟不醒呢,快快起来罢,那边吹吹打打的,想是迎亲的人快到了呢!”点杏见自家姑娘好不容易醒来了,却又眼神空洞,急得不行。
这等大日子,若是她们姑娘落后与旁人,想是外头又有闲话要传得四处都是了。
“迎亲?”谢暮宁略略清醒了些。
迎谁人的亲?她嫁入梁家四年,除却去岁梁家的小姑子出嫁,还能有何喜事?
她没有理会点杏,盯着顶上那颗精致的熏香球,前头的记忆丝丝点点地涌上心头。
从前在谢家当闺阁女儿之时,虽日子难过些,却也到底不曾缺衣少食,不曾叫人当面辱骂,哪怕是被家中继母与继妹施计被迫与梁烨成婚,她也沉默着认命了。
可她的命,却是从十八岁嫁入梁家这日开始,彻底钻进了苦涩的黄莲心当中,从此再未尝过一丝的甜。
而就在不久前,梁烨的外室挺着大肚子找上门来耀武扬威,嘲讽她进门四年无所出,不过是只不下蛋的母鸡,期间各色辱骂,不绝于耳。
她早从婆母、小姑子,甚至是下人们口中听过无数次这等话,自是面色平静,心中甚未起一丝波澜。
可谁知这外室见她神色不惊地立在檐廊边,就那么冷淡地睥睨着自己,气恼无比,竟恶向胆边生,挺着肚子猛地撞了过来。
她一心避开对面那大得惊人的肚子,未料到对方坏了胎也力气十足,一把将她推下台面,只觉后脑似乎撞上了什么尖锐的事物,一阵剧痛之后,就此不省人事。
失去意识的那一刻,谢暮宁心想,原本还想等梁烨从外头厮混归来,她便自请和离,这下好了,她直接成了个死人,所有人都不用费这份心来对付她了。
谢暮宁从回忆中醒过神来,艰难地勾了勾唇,心中的苦涩早已化作雪水,流入宁静而广阔的湖泊中,只余下了一分生死之间领悟的豁达。
既然没有死,那就循着原来的计划进行罢,以梁烨那等性子,自己的嫁妆又早已经填补了梁府的亏空,只怕是早已巴不得甩掉自己了。
这么想着,她咬咬唇,掀开锦被缓缓坐了起来,询问道:“少爷可回来了?”
点杏一面麻利地将垂下的床幔束在立柱上,一面有些茫然地道:“今日这般大日子,四少爷自然未曾去书院,应当早早就去前头帮忙迎客了呢!”
谢暮宁起身的动作顿了顿,什么四少爷?梁烨在家排行最大,乃大少爷才是。
不对,不对。
四少爷难道指的是她的亲弟谢修诚?只是这与修诚何关?难道是她昏迷后被梁家送回了谢府?
不,还是不对。
谢暮宁眨了眨眼睛,推翻了此种猜测,只觉得眼前所见,处处都不对劲。
这双月洞架子床……这熟悉的陈设……还有这面嫩了许多的点杏……分明皆是在闺阁之时的模样!
一种匪夷所思的猜想蓦地冒了出来,她缓缓转头,看向点杏,极为认真地问道:“今日是何年何月?”
谢暮宁紧紧盯着点杏,心中很是紧张,她在意识到这么个诡谲之事时,心里第一个想的是莫非今日是她嫁去梁家的日子?
但转念一想,定然不是她出嫁,否则怎生迎亲的队伍都快到了,她还“赖”在床上未曾起来?
但可以确定的是,如若这不是一场死后长存的梦,那便应当是她死在梁烨外室之手后,蒙老天爷怜惜,让她重新活过了一回!
点杏不知短短时辰内,她家姑娘心中已如掀起滔天骇浪般来回翻滚了好几回,听到这话儿,忧心得眉头都皱紧了:“姑娘莫不是前几日落了水还未好全,怎生竟连今日是何年何月都记不清了?”
落水?
谢暮宁瞬间抓住了关键的字眼,她试探着说道:“没什么,只是适才做了个梦,一时间头脑有些晕,我自然知道,今日乃十一月十八,大姐姐出嫁的日子。”
大姐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