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多喝热水。】
【黄涛:呵呵】
【杨发起了视频通话邀请】
聊天窗口黯淡下去,一阵好像接触不良的噪音后,水平放置的黑耀石板上方浮起一团没有实体的黑雾,数次溃散又聚拢之后,那团仿佛与真实世界隔绝的雾气终于幻化出稳定的形态,一个头戴不对称皇冠、轮廓模糊的人脸。
鼻梁的两端随即裂开两条细缝,像是黑雾睁开眼睛,投射出比黑色更深、比虚无更扭曲的两道视线,落在支起的蜡烛上。罗塞尔的投影表面又撕裂开一条代替嘴巴的缝隙:
“黄涛进入了直播间。”
“是我的错觉吗,还是你的声音又变哑了。”
“刚喝热水烫的。”
海伦:“……”
轻咳了一声,她指着桌上的心魇蜡烛:“来看看新玩具。”
没能复活的黑皇帝已经丧失了肉身,仅剩权柄与意志的抽象集合,与残留的污染纠缠难分。大部分时间里,他只能竭尽全力对抗污染,连清醒也难以维持。好在每次头像亮起显示在线的时候,都说明他短暂地占据上风,获得了一时半刻的喘息之机。
“什么玩具?看着像巨龙的东西,就是不太美观,”秩序的阴影绕着蜡烛转了一圈,初醒的干涩嗓音渐渐恢复正常,却变得古怪起来,“我都成这样了,你不会还想让我坟头加班给你改造封印物吧?”
“心魇蜡烛,点燃将使持有者进入目标梦境最底层五分钟。我想请你更改一下‘目标’的限定范围,让持有者能清醒地进入自己的梦,”
魔女舒展手指,涂成墨绿的指甲在昏暗中仿佛有星光闪烁,“它的封印等级不超过2,况且只是临时的修改,不会耗费什么力量。相对的,难道你不想看看自己内心深处的梦吗?这对你的状态应该也有好处。”
黑影沉默片刻,雾气如凝固一般死寂不动,像是在评估这桩交易。半晌,他幽幽开口:“就这样?还有呢?”
海伦平静地与那双由裂缝构成的无底之目对视,不带情绪地说:
“谢谢榜一大哥。”
罗塞尔低笑了声,没说反对,但却问:“听起来,你想进入的是一个不同的梦。”
“也许结果会让我惊讶。”她的语气略有些倦怠。
漆黑的烛焰腾地亮起,遥远的孤岛深处,寝陵内部空旷阴冷的景象似乎受到震动,又好似毫无改变。威严的黑石王座上,由抽象概念构成的神话生物将意识从联络的影像中抽离,他睁开双眼,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双脚踩在了微带温度的地面上。
罗塞尔——现在是黄涛,正站在自己租的小破公寓门口,鞋带还散着,领带刚打了一半,他一只手里抓着发烫的手机往包里塞,窗外清晨的交通喇叭声在南阳台前的光斑里躁动。
他穿越那天是星期一,熬夜打游戏又没吃早饭撞上公司早会的痛苦套餐,一只脚还没跨出家门,人就被塞进了所谓的异世界。
在自己的梦里重回这一情景,便立刻扔下背包甩开领带,把身体舒舒服服地摔进能晒到太阳的那只懒人沙发里。而手指,随着刻入dna的机械本能已经解开了手机的锁屏,他怔然望向那串熟悉又陌生的号码,直到扬声器扩大了他妈妈的声音:
“喂?涛啊,怎么这个时候来电话?”
擅长即兴演讲的因蒂斯皇帝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紧紧攥住下载了不少游戏的手机凑到耳边,又听电话那头带点埋怨语气的关心:
“今天周一啊,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跟公司请个假,我和你爸等下过去看你。”
“没,我挺好的,就是今天早会临时取消了,可以晚点上班。”
他没有忘记自己只有五分钟时间,狠命抹了把脸后,便压下了声音里的颤抖,深吸的气势仿佛要把这些年尽数在一通电话里倾倒完毕,他急促开口:“刚好有时间,我想让你们见见贝贝,就是我女儿,哦对,我还有两个儿子,他们的事以后再说我怕气着你们。我还记得小时候我爸总嫌弃我是儿子不是女儿,现在彻底明白了……”
“那都是你两三岁时候的事了,哪能记到现在啊,”黄涛的妈妈不可能随着灵性的提升,再微末的记忆对他来说也变成了随时可以翻阅的详实书卷,于是笑着斥责了一句,严厉起来,“别贫了,我看你是没睡醒呢,正经对象都没有一个,将来生男生女倒是给计划好了。行了,赶紧上班去,不多赚点工作拿什么养你未来女儿。”
“妈,贝贝真的是你孙女,特别乖特别懂事,比我小时候强多了,”
黄涛才辩解了一句,就被一连串催他别打卡迟到的唠叨堵了回去,脸上不由溢出苦笑,仿佛神性、污染与一百多年的记忆墙皮般从身上剥落,剩下一个让人手足无措的美梦。不忍惊醒,他便转移话题说道:
“今天真不用早走,是那个……上午去面试…客户,一个姓杨的海归。人家跟国外一样上班都晚,我去早了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