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祥符依为京兆府所治赤县,其路程去京都不过三十余里,脚程也不过只在半日以内。
公子因在冬至七日旬休以后,亦即十一月廿二日,当日侵晨时分,起身用过早膳以后,因使他将前两日就即装束好的服饰履袜料箱笼袱驼留在此处,只叫他将箱笼内衣物收拾起三两件来,以及先生与那五十根两千两银铤,并同打挟在包袱内,叫他一身负了,言是便宜出行。而那些只叫两位官府元随在五日后申戌前来赴任时,与他一同带上就是,其间甚或还有官服印绶,却也不知无有告身印绶,去赴个什么任——
也并未多余言语,只在心中暗暗‘腹诽’了这两句,即就听命行事,因牵了白骧,将待出门之时,刘妪又塞了一包赶早做的蒸饼,也即收下带好,尔后一行二人,直望祥符县所而来。
实则,更让振缨无法理解者,乃是从来通身清素的公子,唯得今日偏且鲜衣轻裘,一路更是不徐不疾,优游不迫,全与圣人口中那些肥马轻裘、骄侈暴佚的公子王孙全无分别,总是一时还无法完全适应这样的公子。又依因其面貌清雅,情趣潇闲之样态,在官道之上行走时,不免撩惹来往行旅之人数多奇异眼光,直望看得他严冬雪日里都是汗流不止,这才道,“公子如此,未免太过招摇了些——”。
沈淙闻言不免瞻顾自身装束,而即冁然一笑道,“六师兄与我之服饰,却如何就招摇了?”。
说话间,正走到一处岔路口,又皆冬雪弥漫四方天地,一时并无法分辨清楚方向,因见左边那道路前方,概有三里之地,因有一个破衣褴褛的老者,挑着担子,颤颤巍巍地,往前行走,没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擦一擦汗,歇一歇脚。
沈淙因就驱马上前拱礼问道,“请问老伯,祥符是向哪个方向?”。
那老者因即颤巍巍地放下担子,紫红着张脸膛,喘了两口粗气,方才向前指了一指道,“就是小老儿走的这条道,一直向前,约莫十几里,就到县城了。”。
沈淙因听此言,跃身下马,拱礼问道,“老伯是祥符县人氏?”。
那老者点头答道,“小老儿是祥符县周仇乡人。”又上下打量了沈淙二人两眼问,“贵郎君是去那里做什么?”。
沈淙牵了白骧笑道,“寻访友人”。
老者不免问及寻访何等亲友,听沈淙言道是,“祥符县令黎耿然者,乃是我同年世兄,不知老伯可相识么?”。
老者闻说顿时变了脸色,因向周围看了好几眼,才小声地说,“这名字可不敢大声宣扬——”又皱眉哀苦地叹了两口气道,“贵郎君却还不知道么?黎县太爷已然故去多时了——”。
沈淙佯作惊悲声色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却全然不知?”。
“这事却也说来话长——”
沈淙因听他说时,大致情节与他所知道的所差无几,只多了些许细要人物,也即子细记在心中不提。且说那老者因见,在他这絮絮聒噪的讲述之中,不觉竟已到了傍晚天色,想着这二人此番投友不成,一时只怕并无地方可去,因即道,“贵郎君——”。
沈淙忙忙应了一句,“老伯,我叫宗冘,因是生在重九日,亲邻友朋都叫我九郎,老伯直唤九郎就是。”。
那老者却仍称是,“宗郎君”又再道是,“我看这回去时,天已黢黑了,这县里只怕一时半会也找不见居所,宗郎君若不嫌弃,就在小老儿那里凑活着住上一晚,明日再做打算罢。”。
沈淙与振缨相视一眼,而后就即满口答应下来。
“那宗郎君就即跟着小老儿来罢——”
那老伯说着,因将两筐菜蔬,一肩儿挑起,却不想将一吃劲,又再抻扭到了腰,振缨忙地上前将两手将挑担撑住,再缓缓放将下来。
那老者因才能用手捶砸了两下,而后单手撑扶着,好不容易喘过来一口气,苦笑道,“小老儿真是不中用了——”
沈淙因也上前小心扶住道,“老伯,我从前同我师弟处,学过一点推拿按摩的法子,待回到家了我与你推按试试,这疼痛或可能有所缓解。”又向周围一看道,“此时这地方并不便利,您老就先骑了我的马走罢——”。
那老者自然推辞不已,却为沈淙与振缨硬扶上了马。又因其还从未骑乘过这高头大马,惊慌恐惧之下,就只知抱着马颈,差点没给白骧给勒死了。好容易上去勉强坐住了,一时又觉握着缰绳还不稳当,又再抓住了白骧鬃毛,直疼得白骧高声急啼了两声,那老者因就惊得立时放开,因为沈淙从侧扶着,方能勉强抻着劲坐稳。
白骧不满地直尥蹶子,直打响鼻,那老者更是吓得脸都黑透了,因为沈淙使劲扯了回来,又再抚摸了两下鬃毛,方才歇了气安静下来。
又见老者已坐上去了,还是推辞之声不绝,沈淙因即劝得一句,“不若我们后夜里也到不了——”那老者方才想起身上差使,因就也不再推辞,口中还喃喃声道,“都怪小老儿话多,这时已来不及了——”。
振缨因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