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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淙继续问道,“你与我带路,我请你吃炙鸡,以为回报,好不好?”。
王与欣喜道,“好!”。
又看了眼阿爷,见是阿爷将他往前推了一推,才迈着两只小短腿,嗒嗒走上前来取炙鸡。
傅恭垣子细剥开油纸,递与小伍儿,见小伍儿猴儿似的手撕口咬着,忙地叮嘱一句,“小心,别烫到——”。
小伍儿眨巴了几下眼睛,只以为是这阿叔也想吃,就即大方撕下一只鸡翅,递出去道,“阿叔,给!”。
傅恭垣因其想起自己的儿子尧哥儿,不觉失笑道,“我不吃,你吃罢。”。
小伍儿疑惑道,“怎么不吃?很好吃的!”。
傅恭垣伸手将小伍儿鼻头沾得的一点肉屑拨下来道,“刚吃过了,吃不下了。”。
小伍儿这才将那只鸡翅给了阿爷,捧着余下的自己吃起来。
小伍儿一边大快朵颐地吃着炙鸡,一边尽职尽责地在前面带路。
沈淙怕他吃得太急再噎到,因又于巷陌路口,买了青罗伞下牀凳堆垛上的荔枝膏水让其饮用着,又在街边看见一家首饰铺子,心下起意,道声,“且等一等我”就即进去了,于里看了半时,最终停在一方铜镜前——
那铜镜,其镜面呈八瓣葵花形,凸棱葵边镜缘,半球纽,八瓣宝相花纽座。镜背左右两侧是浮雕的双凤,头身面面相对,双凤爪下分别雕一折枝白蘋花,花蕊相对绽放。
上下及边沿又以如意祥云、白蘋花叶以为呼应衬托。
翻过来时,镜中便就呈现出自己神貌来,沈淙看了一时,不知想到什么,不禁轻轻一笑,又从一边拣起一支花枝钗,与那店主道,“烦请与我包起来。”。
待出来时,方一欠身,道声“久等”,几人又再往贡院去。却又见那小伍儿于那荔枝膏水,只喝了两三口就没再喝了,只和剩下的炙鸡一起捧在怀里,本以为是味道不好,可当开口问及时,小伍儿却只道,“拿去与阿娘——”。
沈淙即听得冁然一笑,因向王与问起其妻,害得是什么病疾。王与却也说不清,只说是头痛眩晕,唾血飧泄,吃了几日药,仍也不见好。沈淙又问起,吃的什么药,延的什么医时,王与不免连声叹气,只道是,哪里还请得起大夫,只自己开方下药而已。
虽说仵作算得半个医,却毕竟也不是医,如此下去,再若耽搁了病情,可就麻烦了。
沈淙想了一想,又问,“不知尊夫人,可能起身走动否?”。
王与点头道,“勉强还能走动。”。
沈淙稍稍颔首,从身上取出封名帖,又道,“若能起身走动,你即日携了我的名帖,带夫人去徐府上,去找尚药局的徐医丞,只道是沈淙让你来找的,至若诊费都记在我身上就是——”稍得一思,却又变却主意道,“罢了,傅大哥,还是你亲自去一趟,将这事料理了。”。
傅恭垣称诺道,“是,家主。”。
王与忙忙道,“这如何使得?”。
沈淙笑道,“却也是为了,将来我有请求到王仵作的地方时,王仵作不至断然回绝我罢了。”“你若只是这样一味客套见外,那我以后也不好开口了——”。
王与因也就不再推却了,只道,“沈公子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小伍儿脆生生的童音忽而道,“贡院到了!”。
沈淙举目看时,还真是如此。依因尚书吏部前两日已编排好席舍,并在案上贴附好姓名,并将其出榜晓示,此时已有许多应试举人前来观看。
沈淙因也向前走了几步,从那影壁贴榜上,看得自己姓名,并其席舍座号。又见他斜右方位置,却是曾氏兄弟二人,也是分外凑巧。除此以外,倒无看见熟识姓名。因也就离开了,过去时听王与问他,“沈公子是要应制举?”也即含笑点了点头。
王与笑着拱手道,“那就提先恭贺沈公子郤诜高第!”。
沈淙一怔,笑道,“还未可知呢?”。
王与颇是笃定道,“状元郎的师兄,又如何会差?”。
沈淙也不过分谦让,亦一笑道,“如此,借王仵作吉言。”稍顿又道,“若使真能中第,将来得个一半官职,不知王仵作可愿佐助于我?”。
“不必急着回答我,先将家中诸事料理妥当,再自熟思审处之后,再回复我就是。”而后留了傅恭垣与其办事,而自缓步当车回了州桥沈宅。
又在重熙斋中想了很久,最后只在笺纸上写下六字——水底月,鉴中人。
后再添上落款,九郎。
而后一同收在手里,转去了东侧耳房。
将一进去时,即见傅恭垣之父傅良也在其间,转头见是他因问道,“家主来了?”他也即一点头,问一声道,“傅师叔”。
当年烜赫一时的淮清帮,如今也就只余,已为皇城司干办官的帮长秦检,与同资望最深的傅良父子二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