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菱到吴州却迟迟不下船。
她日日告诉自己,他就在吴州,可到了跟前她又怕,尽管她想他想得挠心挠肝,可她更怕见她日夜思念的人,已入坟冢。
尽管她早就知道亦什么道理都懂,可她就是怕,像是假若她不见,他就还活着。
“你若身体不适,便留在船上。”姜元怀道,“今儿个行清节,我先过去看看他。”
见她低着头未言语,姜元怀又问:“可需给你请个大夫来?”
“我与舅舅同去。”
蒋菱抬头时红着眼,姜元怀不忍再看。
晟丞淮葬于姜家在吴州购置的一处院落的后院里。
这院落离渡口不远,规模不大,同姜家在浚仪的府邸无可比,但白墙灰瓦,处处小景又与浚仪的建筑风格截然不同。
“丞淮第一次行船,我们在此处谈生意,他来了便喜欢的紧,可巧原主家出售,所幸就买了下来,当是在吴州的一个歇脚处。”
这处院落蒋菱知道,丞淮同她数次提起,讲过有机会带她来此处看看,却都未料到,如今他只能在此处等她,她过来看他。
行至后院入口,一棵挂着青果的梅子树映进眼帘,树下便是丞淮的坟冢。
姜元怀絮叨了一路,到冢前哑了口,心绪全化作了泪,却又瘪着嘴极力克制,他不想在小辈面前失态。
蒋菱斜睨着青碑,依旧是行船前与丞淮怄气模样,那眼神从气恼到埋怨,从委屈到不甘再到不舍。
她终是歪坐在青碑前,一手揽着青碑一手轻轻抚摸,又将头依在青碑上,如此相拥疏泄心中相思苦。
将丞淮坟冢打理一番,看蒋菱将掉落的梅子青果拾起,又用锦帕包好。姜元怀道:“买这处院落那年,丞淮亲自种下的,今年还是头一年结果。”
“他同我提起过,说等结了梅果带回来给家人尝个新鲜。”蒋菱道,“我先替他带回去,用梅核做几串珠串,也算留个念想。”
从吴州回来,蒋菱不止带了这些梅核,螺细镶嵌小物,吴州时兴锦缎,时兴成衣,以及吴州书画装裱所用织锦,只要她瞧着或许会对雅澜阁有所帮助的,她极尽可能地往回带。
“菱姐姐你瞧瞧这。”
将雅澜阁研制的字画装裱织锦,拿给蒋菱看,又将其带回来的相比较,云澜笑道:“似是我们织就的更细腻紧密。”
“你是不知,商老板提过几次意见,到他都满意了,可咱织就处的师傅们还觉得可以再改良,才有了今天这种织锦。”
“如今不止寄浮生在用咱雅澜阁的织锦,周边州府闻听消息也来咱们雅澜阁定制。”
瞧着云澜眉开眼笑模样,蒋菱就知道她定是赚上了一大笔钱。
“还有呢。”
看过吴州的时兴锦缎,云澜随手放下,拿起雅澜阁新研发的织锦递给蒋菱看。
“菱姐姐你看,这是在研制字画装裱织锦过程中,蓉姐姐突发的一个灵感所制。”
“是我的灵感还是你的灵感?”
接过话的蒋蓉抿着唇,看着云澜笑。云澜从不贪功,但凡旁人沾着一点功劳,她便将功劳多往旁人身上推。
“是那日商老板说装裱字画的布不够硬挺,又太过绚丽。我便将那研制出来没甚大用的布做盖布,盖在箱笼上。”
“正让澜儿得见,我二人一番讨论,便在此基础上,让师傅在面线上多做提花,使织锦看起来花色更艳丽绚烂,”
“放到前院里试卖,哪想售卖得出奇的好。”蒋蓉满脸欢喜,“你没瞧见,织就处现在一半的器械在忙,都不够赶这种织锦订单。”
云澜眼眸一转,朝着蒋菱笑,姊妹间心意相通,蒋菱道:“莫不是你要我,将此种织锦带去吴州,请那边规模大些的织就所制作?”
见云澜点头如小鸡啄米。蒋菱蹙着眉笑:“原先你四哥哥还同我讲,不过是弄些师傅来陪你玩,弄好算一门营生,弄不好再寻个旁的你感兴趣的去做。”
“未料想你如今弄成这般规模,若他知道,不知该欢喜成何样。”
尽管眼中晶莹,蒋菱面上始终是欣慰欣赏的笑意,正如丞淮每每听闻云澜新法子时的模样。
“你快起来,又抱我做甚?”
提起四哥哥,云澜忧心蒋菱难过,过去抱蒋菱,却不想蒋菱嫌弃得抖着肩躲闪云澜。
“你莫要总一副可怜我模样。”斜睨云澜一眼,蒋菱道,“我夫妻一体,他一直在我心里。”
她比看起来更坚毅,不止云澜,蒋蓉亦是将心疼更化为欣慰。
孬蛋如今已经会爬,小腿倒腾得甚快,一个不留意就不知他又往哪处去。
此刻她们姊妹几人还在后院堂屋里叙话,苍苍只觉有人扥她衣裙,低头看是孬蛋,随手将其抱起。
“不是同你母亲在中院里,你如何爬来此处?”
正要将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