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什么?
沈云降也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她与邬斯衡是以朋友的名义相识的,但如今在同一屋檐下,她是不是,理应喊他一句阿兄。
但他会愿意吗?
思及此处,沈云降偷偷注意了一下他的神情。
少年站在鹅毛大雪中,身姿挺拔如苍松,墨发被银冠高高束起,发丝擦过他白玉般的面庞,他却垂着眼,分寸不动,始终静默着。
应当是不愿意的。
她默默地想,忽而想起还有第三个选择。
她指间搅着裙衣,于沉寂中开口:“……长聿?”
少年倏地抬眼。
“我听伯母喊你长聿,是好听的。”
沈云降莞尔一笑,眉眼弯弯,柔软的白狐毛包裹着她冷白的脸,小巧的鼻尖被冻得通红,“长聿。”
久久没有回应。
直到脸上的笑逐渐变得僵硬,沈云降后知后觉,自己是不是有些逾矩。
从前她能直呼邬斯衡的名字,是因为二人身份对等,甚至严格来说,邬斯衡应该对她更客气一点。
可现在呢?
她已然流落街头,失去了一切让她引以为傲的资本。并且还寄人篱下,不被扔出去就谢天谢地了。
那她是不是,也应该屈尊降贵一点。
小姑娘垂着脑袋胡思乱想,再反应过来时,眸中竟升起一层薄雾,连那人的身影都看不清楚。
“对不起。”
她诚恳道,用衣袖擦去泪珠。
而眼泪却像流不尽似的,大滴大滴滚落,熨烫在她的手背上。她指节已经被冻得僵硬,连动一下都很困难,于是她试着活动手指,风从她指间穿行而过。
“没关系。”
好半晌,在她几乎忘了说过的话的时候,少年平淡又干净的声音拂风而来:
“叫我名字也没关系。”
*
次日雪停,连绵乌云尽散,是适合出行的好天气。
沈云降早起照例饮下一碗药,苦得她直皱眉时,发现药碗的托盘中有一颗包裹着油纸的糖丸。
晶莹剔透的青绿色,连满是苦涩味的空气中似乎都萦绕着甜。
她拆开油纸,将糖丸送入口中。
屋门“嘎吱”作响,她下意识看过去,
一个婢女怀中抱着几件兔毛披风笑吟吟走过来,对她道:“这是夫人给姑娘在上京最好的裁缝铺做的,怕姑娘再冻着,特意用了极好的料子。”
是昨天给她擦拭身体的桃雨。
沈云降轻轻颔首,认真品着舌尖细密的甜,忽而一顿,起身下床,从桃雨手里拿过披风,“我自己来就好。”
桃雨立刻夺过去:“夫人要姑娘歇着,姑娘就好好歇着,这些活奴婢一个人就能干。”
她没给沈云降推拒的机会,立刻整理起了衣柜。
待收拾好,她将空瓷碗端走,看到已经被拆开的油纸,笑道:“昨日看姑娘喝药时眉毛都要打结了,今日才想起给姑娘一颗糖吃,是不是好多了?”
沈云降一愣,点点头。
其实她以为这颗糖是李琡为她准备的。
桃雨道:“那就好。今天天气好,奴婢陪姑娘去外面走走散散病气。老爷上朝了,夫人还未起来,主人不在,姑娘逛得也快活。”
正如她所说,两人走在静谧的院子里,不用看见谁后拘谨着,当真惬意。而凛凛冬日里,身子被煦阳笼罩着,竟觉不见冷了。
走到前院来,听见一阵细微的狗叫声。
沈云降心下一惊,忙向四周看去,发现层层叠叠的枯树后,在湖岸边,一个少年手里拿着一根细杆,杆上吊着一束红穗子,对着雪地里隐隐约约的一抹金色道:“乌龙快过来,快过来!”
然那抹金色迟迟不动,少年便将细杆扔在雪地里,生气道:“你为什么不跟我玩啊,再也不喜欢你了。”
沈云降刚提起裙摆想走过去,手臂却被身侧人按住,她疑惑的看向桃雨,见桃雨拧着眉,小声道:“那是三少爷。”
住进府里三月,桃雨早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看的一清二楚。沈云降知道她的顾虑,却只是摇摇头,执意要往那边去。
但桃雨的顾虑不是多余的。她一靠近,邬施琅便耷拉着脸,阴阳怪气道:“你还没病死呢?”
他和二兄是一胎双生,比她大两岁,自她入府便处处为难她。
沈云降没理他,向那只懒懒趴在雪地里的小金毛走去。
她认识这样的小狗,曾经她家里也养了这么一只,自她出生便陪着她,后来好不容易和她一起长大了,却不幸葬在了一场大火里。
她蹲下身,慢慢抚过它柔顺的金色毛发,金灿灿的,在晨曦下闪着暖意融融的光。
它还这样小,看着还处在幼年期,爱晒着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