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方是丁香开的,我当然没法说。
一个谎言,往往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兜兜转转,便再无回旋的余地。
我只得硬着头皮继续编谎。
“少帅说笑了,我们乡下人看病,使不起大钱,难免常常要使一些土方法。乡下人眼里的神医,都不一定能入得了贵人的眼,没听说过也不奇怪。”
我低着头,“奶奶这方子里,用的都是便宜的药材,刚好对上症了,所以好得快,这是奶奶有福气。少帅您军中有留洋回来的医生,有西洋的好药,哪里瞧得上这乡下用的土方子呢!”
我说话的时候,根本就不敢抬头看他,就好像是害怕他那双幽蓝的眼睛,要把我看进他的瞳孔里似的。
但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我身上反复逡巡,像是要从我身上看出什么破绽来。
他一时没做声,气氛瞬间僵住了。
老太太察觉到,用力拍了一下他的手背。
“你瞧瞧你,为难她做什么!她说的也没错,乡里的土郎中,都怕你们这些当兵挎匣子的,你别吓着人家!”
看他把碗里的粥喝完,老太太又说道:“楚寒,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忙忙忙,成日里忙不完!你也不知道抽时间多陪陪媳妇儿,哪家的新婚小夫妻像你这样,话都不肯多说几个字的!”
我以为陆楚寒会找个什么借口搪塞过去,哪知道他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知道了,等我忙过这一段,最迟到下月初,便回来歇一段时日……陪陪她。”
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到背后冒出了细密的一层白毛汗。
但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我看到陆楚寒站起来,淡淡说道:“我吃好了,最近比较忙,可能要离家一段时间,过几日再来看奶奶。”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我才感觉到自己五脏六腑的血液都重新活过来。
老太太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楚寒这孩子,性子不好,也只得你多体谅他!”
我低着头应了一声,“知道了,奶奶。”
白天没什么事,我便在屋里先歇着。
到晌午的时候,丁香回来了,一进门就感觉她浑身都像是在发光一样,特别开心。
“夫人,夫人您知道吗,我跟冷大哥已经去帮您把买宅子的事给谈妥了,交了两百个大洋的订钱,签了文书!回头再付三千个大洋的尾款,宅子就归夫人您了!”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两个人,办事效率是真不赖。
丁香又激动地拉着我继续说道:“那家的主人挺好说话,听说冷大哥没地方住,他就说可以先付一半。宅子他已经搬空了,只要再付一千五百个大洋给他,就可以先搬进去住着,余下的钱,两个月之内凑齐付清就行!”
一千五百个大洋,得看这只汝窑笔洗了。
天一擦黑,我就开始换衣服,男装的沈竹微沈公子,要出山了。
丁香在一旁托着腮盯着我看,看了片刻终于问出来:“夫人,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我迟疑了一下。
丁香的眼睛亮晶晶的,扭头看了一眼隔壁,“少帅没在!这院子应该也不用看着,夫人,就让我跟您一起去见识见识吧?”
我也打算好好培养丁香,如果以后我生意能做大,肯定需要帮手。
但我女扮男装出去就是为了给自己造一个新身份,她这一身丫鬟的装扮,容易漏馅。
见我迟疑,丁香眼珠子一转,不知道从哪儿忽然掏出一套蓝粗布衣裳来。
只见她麻利地把衣裳换上,然后把长辫子往脑后一盘,戴了顶帽子。
分明一个青涩又朝气蓬勃的小少年!
她收拾好,在我面前转了个圈。
“好看吗,我今天出去的时候特意买的!”
我笑出了声。
“行,你跟着吧。不过,尽量少说话,你这声音一听就是小姑娘。”
我以前唱过小生,特意练过嗓子,把喉咙压着些,听起来雌雄莫辨,但丁香不成。
“我不说话!”
丁香眨巴着眼睛,“只要夫人肯带我出去,在外面就说我是捡来的哑巴仆人,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
我们主仆二人,依旧从后院的围墙翻出去,往财记古玩去了。
赶到财记的时候,时辰尚早。
伙计认出我来,恭恭敬敬地叫了声“沈公子”,把我带到里面厢房里去,先喝着茶等金治财。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时间,厢房的门被推开,一个妙龄女子,烫着最时兴的卷发,穿一件精致的黄底绣腊梅花的丝绒旗袍,袅袅婷婷地走进来。
她身上戴了许多的珠宝首饰,举手投足间叮叮当当,贵气自显。
那十个涂着红蔻丹的手指,白皙又纤细修长,捏着一柄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