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促膝长谈之后,郁暮华状态好了很多。他不再一个人发呆,恶心呕吐的时候也没有特意避开易卿,虽然隔壁床男人喊疼的时候他还是会动容,但只要易卿一个眼神他就会立马放松下来。
“郁老师,”易卿拿着一把电推子走到郁暮华面前,“我们把头发剪了吧。”
这是她跟小宇妈妈借的,因为是给小孩子用的,所以特别静音,上面还有小宇粘贴的奥特曼贴纸。
“嗯。”郁暮华点点头。
可能是自来卷的缘故,他发质很硬,紧紧地贴在头皮上。易卿要一寸一寸地把他头发翻起来,然后用电推子紧紧地贴着头皮剃干净。
剃到后脑勺的时候,她看到了那道长长的疤,他当年替她爬窗户的时候留下的疤。虽然已经愈合,但那条长长的口子还是历历在目。
“怎么了?”郁暮华开口问。
“没什么,”易卿拿着电推子继续移动,“您脑后有一些白头发,我一时走神儿了。”
郁暮华笑了:“白头发而已,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只是觉得郁老师正值壮年就有白头发了,一时接受不了而已。”
“你还没完没了了。”郁暮华笑得很无奈,“好好好,我跟你道歉,以后再不笑你了。”记仇记到现在,真是难为她了。
“这还差不多。”易卿拿吹风机给他清理了一下脖子上的碎发,“好了,郁老师,恭喜您返老还童。”没有白头发,可不就返老还童了吗?
小宇也过来凑热闹:“以后叔叔就变得跟我一样了,让我们一起变成奥特曼来拯救地球吧!”
郁暮华摸着自己的头,有些不知所措。
“郁老师,”易卿蹲在他身前,“这只是暂时的,以后病好了就会长出来的。”
“嗯。”
晚上七点,郁暮华打完最后一袋紫杉醇后去抽血做检查,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第一个疗程就胜利结束了。在医院这几天她真的身心俱疲,每天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这下,终于可以回家了!
她边收拾东西边哼小曲儿,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在箱子里看到一本格林童话,应该是不小心从家里带出来的。
“小宇,这个送你了。”易卿把书放到小宇床头,摸摸他的脑袋。
“谢谢阿姨。”声音有气无力。
这不像他的风格啊!易卿往他身旁凑了凑,问:“怎么了,小宇?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阿姨,”小宇眼圈一红,“我害怕……”
“害怕什么,跟阿姨说说。”
“我又要去做骨髓穿刺了,”小宇扁扁嘴,“那个针特别长,上次做的时候我都疼哭了。”
“那你这次也哭吧。”
“可是妈妈说男子汉要坚强。”
易卿有些动容,传统的教育好像一直是这样,无论是父母还是老师,都说男孩子要坚强、男孩子不能哭、男孩子要顶天立地……女孩子呢,要文静、要知书达理、要照顾家庭……
好像性别的枷锁从一出生就注定了,每个人都需要按照这个约定俗成的规则活着,只要越出了这些条条框框,就要被教育、被责怪、被指指点点……
什么时候这一切才能彻底消失呢?
易卿想了想:“你妈妈说得对,”她压低声音,“但是现在妈妈不在,在阿姨这里不需要坚强,想哭就哭吧。”
小宇像得到了许可般放声大哭,易卿把他揽在怀里,轻轻地摇着。过了一会儿,他哭声渐小,易卿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阿姨小时候也怕疼,每次打针的时候都哭得歇斯底里。后来我哥告诉我一个方法,把自己想象成一块木头,这样就不会疼了。”
“真的吗?”小宇将信将疑。
“当然不是!”易卿笑了,“该疼还是会疼。只不过从那以后每次打针我就会想针头怎么扎进木头里,会不会弯,会不会断,这样想着想着就打完了。”
到现在,她已经锻炼到水火不侵的地步了,每次扎针她眼睛都会一瞬不瞬地盯着针头,完全扎进去了她才放心。
“那我也试试!”小宇的紧张一扫而空,他擦干眼泪,“木头不怕疼。”
“嗯!”
安抚好小宇后易卿继续收拾东西,突然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
“哄小孩儿的本事倒是渐长。”
“郁老师,”易卿转过身,“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郁暮华帮着她一起收拾,“你的故事还挺多。”
易卿笑笑,凑到郁暮华跟前,碰了碰他的胳膊:“怎么样,郁老师,是不是觉得我特有母性?”
郁暮华:“……”
过了一个小时,检查结果出来了,郁暮华白细胞和血小板数值都太低,要打升白针。这个升白针之前易卿做过功课,化疗之后一般都要打,副作用是全身骨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