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踌躇前行。
缓缓地,很慢很慢。但怕惊扰到什么。
沿途银光闪烁。
那是西尔凡们在黑夜中发出的柔光。他们站立在道路的两旁,迎接北上队伍的归来。在她熟悉的林间,从小历险的家园林道,有着熟悉的草木,熟悉的面孔。
曾是她期盼已久的回归,可是那长长的迎接队伍,不见热烈欢迎,惟有寂默苍凉。
那些悲伤伤痛的挽歌出自一向都快乐无忧的西尔凡之口,竟有着加倍的心碎。明明是炽热仲夏,为什么她却感到冰冷得锥心蚀骨,冷得直打哆嗦?
泪眼婆娑的她只能倚靠着瑟兰迪尔在旁的扶持,遏制着无止境蔓延的心痛走近安纳尔。
安纳尔就这样静静地躺在献祭的鲜花中,像是睡着一样。凝望着这份平静,伊伦只觉心像缺了一块,以往的记忆和快乐都不再完整。
这一定是梦,一个诡异的梦!
可是泪水和心疼都那么真实……
她啜泣着哼唱离歌,他们也跟着曲调低声附和着。不知什么时候,她已在瑟兰迪尔怀里,再也遏制不住啕声大哭……
“为什么安纳尔会身中埋伏?我们必须要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的作战计划不可能被敌方洞悉!”
告别礼未毕,扎伊卡便怒气冲冲地奔至,毫无礼节地质问上座的欧瑞费尔。这种措手不及的情况惊扰了还在沉浸在悲伤中的西尔凡们,包括伊伦。
此时欧瑞费尔还沉浸在悲伤中,面对扎伊卡逾矩的举动,在首领身边的飒奥兹挡在他的身前,镇静地回道:“事实却是,他们不但知晓这一切,还有预谋地埋伏了……扎伊卡,当时你也在战圈当中,不会看不出来……”
“我们当中一定有叛徒将这些透露给半兽人!”
相较与扎伊卡的暴怒,飒奥兹等精显得非常平和:“恕我直言,护林队长阁下,你这种凭空捏造的臆测实在不宜在这种时候提出……”
“以安纳尔多年的作战经验,他不可能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甚至战死,一定是有他非常信任的人提供了致命的情报!”说到最后,矛头直指向欧瑞费尔。
“你说的是我吗?”欧瑞费尔似乎有些后知后觉地回答。与扎伊卡的质疑相反,他的眼内有着无穷的悲伤,仿佛陷入了回忆的泥沼中未可自拔。
“总有人要为这次失利付出代价。”
“所以,你觉得这次的代价还不够吗?”
“至少这次辛达首领全身而退,你们根本存心让西尔凡成为牺牲品。”
“是吗?”欧瑞费尔的嘴角流露出淡淡的苦笑,只见他在众精的注目中轻缓地解下袍子露出了裹满血带包裹的胳膊,更迅速地扯下重重的包裹……
“阁下……”身边的随从来不及制止,只有惊呼。
在场的精灵皆被怔住了。
那是伤口很深,从肩膀横跨到脊梁,几近入骨。他竟可一直隐忍,从送别仪式开始至现在,甚至事无大小莫不关掌,皆安顿稳妥。
“欧瑞费尔阁下身先冲进安纳尔被围困的丛林,援兵赶至时安纳尔首领已没了气息,欧瑞费尔首领也身受重伤……”飒奥兹直面扎伊卡和他的部属,话语逐渐变得尖锐起来:“当时辛达部属已稳定战局,如果我们存心让西尔凡成为炮灰,何必牺牲那么多精灵突围?只需要隔岸观火坐等你们灭族!”
“你们不保留实力?若非爱惜羽毛,辛达首领又怎么会派遣儿子北上开路以避开战事?”
“不要以莫须有的猜忌煽动大家,可别忘了北上的还有安纳尔唯一的血脉!”
众精的注意力均转到伊伦身上,她惊惧的抬头看向瑟兰迪尔,此时他也在看着她,却没有惊讶之色。
“两位首领早就有默契有共识让伊伦和瑟兰迪尔北上,以确保若有不测巨绿森林也能后继有人……”
“飒奥兹……”欧瑞费尔作了个终止的手势。片刻后,他转向伊伦,说道:“请原谅我们作为父亲那样自私的安排,事实上战争也在决定让你们北上才发生的,只是我与安纳尔都没想到会耗费这样长的时间,付出这样大的代价。”
泪止不住奔流,已耗尽她的心力。
扎伊卡不甘地上前,却被辛达一众亲卫拦住:“动人的说辞总藏着毒药,你们下一个目标就是伊伦吧……”
“扎伊卡,够了!”伊伦遏止他的鲁莽,不耐又无力的样子让扎伊卡一窒。
她走向安纳尔身边坐下,轻抚着他的发鬓:“你可不可以让Ada安安静静地睡去,不被打扰地好好安睡?”
“我不要瑟缩在他的庇荫下,懵然不知邪恶逼近;我不想无忧无虑地歌唱着,却让他殚精竭虑耗尽心神为我绸缪;我不愿在以为幸福必自然而然而至,他却在此刻撒手人寰……我还未好好照顾过他一天、还未好好重聚呢……”
声音很轻很轻,绝望心碎的呓语让在场的精灵皆陷入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