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绍瑶小时候养过一只猫,在幼儿园门口捡的,粉色小肉鼻,通身橘色,间或描了些花纹,乍一看像糕点铺里陈放的虎皮卷,于是被小姑娘亲自赐名“虎子”。
虎子在流浪时被养得很好,性格也亲人,见着可爱的小姑娘就喜欢在她跟前滚两滚,叶绍瑶对这些可没有抵抗力,说服邵女士把它抱回了家。
“虎子,喵一声。”
“虎子,吃小鱼干吗?”
“虎子……”
其实虎子并没有在叶家待多久,它见谁都面善,没几天就被小区里的小孩骗走了。
再然后,据说野湖边多了只流浪的小橘猫,三天两头蹲在墙根向居民乞食,但她暗访了几次也没遇见过,也不知道它有没有挨过岸北冷酷的冬天。
至于为什么会想起虎子,大概是今天刚好遇见了一只流浪猫,长得很像它,以至于浅浅的梦里都是她掀翻小区找粉鼻子小猫的情境。
“闺女,闺女。”
她感受到了真切的一阵摇晃,身体带动脑袋磕向另一处肩角,被迫从小猫的温柔乡里抽身。
还好她醒得及时,虎子已经要开始说人话了。
“温阿姨,季叔叔?”她还没回过神来,酥麻感聚在头顶,不知道怎么就睡在了温女士的怀里。
“已经在报幕了,小越准备上场了。”
广播里,女主持人激情介绍:“下面是来自岸北市实验小学二年级的季林越,短节目选曲《十面埋伏》。”
现场的观众已经久坐了一天,并没有太高的热情,季林越踩着稀稀落落的掌声进场,按照穆百川事先提醒的那样巡场一周,步履看似处变不惊,实则手心已经攥出湿意,双臂不自觉地发紧。
他长舒一口气,想象台下都是看不见听不着的木头人。
教练说这样很管用。
筝音四起,室内一改钢琴的舒缓,节奏骤然快了起来,吵醒了叶绍瑶的耳朵。
“是谁选的曲,小孩子根本不可能压得住。”
作为曾经的内行人,季先生的眉目越敛越深,好像要把额头锁起来似的,终于在儿子的1F双足落冰后爆发:“连最简单的一周跳都能出错,这孩子还想学陶盛复刻《十面埋伏》呢!”
叶绍瑶也目睹了那一个失误,尽管在朦胧睡眼中,没有看清他摔倒的原因。
她暗叹季先生惊人的眼力,一边又下意识维护:“叔,刚才季林越的连跳也挺好的。”甚至还连的是阿克塞尔跳呢。
“而且旋转也很丝滑。”没有摔倒。
“旋转也没有位移。”即使有轻微移动,坐在山顶的他们也不会察觉。
她旁观了他一个学期的滑冰课,从最开始的一周一节到每周三晚上加训,她基本都能找到借口跟着去。
当初穆教练听说他准备报名参加比赛,即使只是校际联赛,他也好心替他搭了线,请了自己多年的好友参与节目编排。
《十面埋伏》就是编舞老师定下的,虽然借用了当年男单选手陶盛的节目选曲但内容大不一样。据说是编舞和同事观察了季林越的课堂水准,分析了他可以突破的难度,结合脚下的韵律和身体协调性才融出这套节目。
季林越的平衡性强,无论是从空中姿态还是落冰状态而言,除了那个有失水准的菲利普跳,前半程的1lo+1A和其他跳跃都是高质量的。
至于换足联合旋转,他的旋转一向出不了错,她一点也不担心。
季父想让季林越成龙的私心迫切,却鲜少出现在他的滑冰课上,以至于她都不敢透露季林越上个月才攻破1A,今天就已经敢上阿克塞尔连跳的秘密。
她怕自己也一起挨骂。
还好场上的小子争气,一试居然真成了,肯定在背着她偷偷练习。
如果说季林越在前半程很好地压住了曲子,碍于体力下降,着实跟不上激烈的鼓点,后半程就明显掉速了,尤其在旋转滑出后,冰刃上像绑了石头一样滑得艰难。
原本练得扎扎实实的1F比以往任何一次训练的结果都要差,叶绍瑶没有看清是因为存周或者错刃,冰场上的人结实地摔在了冰上。
还好此时切入了舒缓的间奏,以至于他在爬起来再次加速滑行时,迎来的鼓点都是枯木逢春的昂扬。
音乐进入后半程,季先生又没忍住嘴:“闺女,你帮叔数数,这孩子是不是还少个跳跃。”
叶绍瑶点头,这套节目她已经看他练习过无数遍,后面还有一个勾手跳。不过她不想动嘴,她已经见识过季先生暴躁的语言攻击,怕惹了对方不痛快。
前方沉寂许久的观众席终于有了躁动:“那是?”
“两周跳吧?我就说嘛,来比赛的孩子怎么会没有两周的储备。”
勾手两周?叶绍瑶恨刚才走神了片刻,只看见人起刀落,全没注意那是一个完美的勾手两周跳。
有多完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