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女士来接女儿的时候,正巧碰上她搂着别人的腿叫妈妈,差点后脑一仰撅过去,抱臂环胸在一旁观赏面前的母慈女孝。
“对……对不起,阿姨,我在等我妈妈。”叶绍瑶看着女子递来纸巾的手,戒备地往后缩了一小步,双手藏在身后,没有接过。
女子见女孩儿戒备心强,蹲下身替她擦拭鼻涕,将废纸团进手中的垃圾袋里。
叶绍瑶目光追随着阿姨好看的美甲,看到她臂弯挂着一个黑色的皮书包。
漂亮阿姨回应:“这样啊,那你进去等妈妈吧,外面陌生人太多,不是特别安全。”
她的心才经历了一回短暂的失重,对于那些身边没有家长陪同的孩子,属实后怕。
叶绍瑶对热心阿姨好感爆棚,煞有介事地敬了一个少先队礼:“谢谢阿姨。”
她在这个星期刚成为一名少先队员,老师说少先队员更要遵纪守礼,得到陌生人的帮助要有回报。
邵女士适时走过来,拎住女儿后颈的软肉,和女子热切打了招呼。
“您好,您就是她的妈妈?”女子仰了仰身,目光在大小两张脸上来回打量,放下心来。
邵女士有意拉过叶绍瑶,把她往身后带了带:“是的,我来接女儿放学。”
“我也是,”女子伸伸胳膊,修身的风衣窄袖因为动作亮出白皙的手腕,一只黑色的腕表修饰得恰到好处,“我孩子也快下课了。”分针快走到十二,她如是说道。
邵女士颔首,放手示意女儿进场拿冰鞋,看见穆教练叫住她说了些什么,不动声色在门口等。
“妈妈。”
温女士本和邵女士站在一处,一个脆生生的童声响起,两人一致回了头,是冯教练和她的儿子由远及近走来。
邵女士往旁挪步,给三人留下充足的交流空间。
这是季林越在俱乐部的第一个课时,主要是认识女伴和熟悉冰场,没有实质性的上冰任务。
冯教练为求后续的教学工作顺利开展,向温女士询问和季林越更多相关的事宜。
季林越一直像哑火的木棍,作为大人们交谈的主角,他只是将装冰鞋的包装袋放在脚边,背起挎在母亲手臂上的书包,再将冰鞋拎起来,心想回家指定逃不了一顿打。
大人间的交谈简明扼要,穆百川和冯蒹葭几乎同时结束话题,俱乐部几个教练约着共进晚餐,人头凑到一处。
“那就不打扰教练了。”温女士客气地向冯教练道别。
“妈妈,走吧,”叶绍瑶拎着冰鞋回来,蹦蹦跳跳去牵妈妈的手,“我们可以回家啦。”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心里宣布绝交的朋友正瞪着眼睛看她,她讪讪道:“你好呀。”
两家家长面面相觑,孩子们居然互相认识?
季林越见母亲意外,自发介绍道:“妈妈,她叫叶绍瑶。”
温女士问:“是和你一起学冰舞的女孩子吗?”
季林越摇头表示不是,他只知道叶绍瑶在这里学滑冰,可他今天连冰鞋都没见她穿过。
邵女士解释:“我女儿学的是单人滑,学来玩玩的。”
叶绍瑶打断母亲,反驳道:“不,我是来拯救华夏女单的。”
一种怪异的氛围霎时滋生播散,四人脸上各挂表情。
季林越自然是张圆了嘴,心里多了一份仰慕,没想到刚才还在哭鼻子跑开的女生说自己是女单的未来。
邵女士脸上则挂不住笑容,拍了拍女儿的头顶,向温女士解释:“这孩子没大没小的,闹笑话了。”
叶绍瑶捂着脑袋吃痛,撅嘴说才没有,她才不要在转头就有新朋友的小叛徒面前丢份儿呢。
温女士和她的姓氏一样温文尔雅,虽然礼貌客气,但不会无端给人距离感。
她抬手拨开女孩粘在眼尾的碎发,说:“咱们林越还有奥数课,36路公车排班少,只能先失陪了。”
36路是岸北市停靠站台最多的公交线路,贯穿了城郊和市中心两块居民聚集区,又途径钢厂厂区,在上世纪九十年代一直是最繁忙拥挤交通线。
不巧,叶绍瑶每次来冰场学滑冰都要被这个阵仗洗礼一遍。
邵女士说:“我们回家顺路,一起走吧。”
从等公车到车辆停靠,叶绍瑶一直都对季林越爱搭不理,季林越最后也干脆放弃交流,从书包里翻出奥数作业。
这反倒吸引了叶绍瑶,她第一次听说奥数这个东西,见季林越盯着题直皱眉,她更要看看奥数是何方神圣,是不是比她学旋转还要难。
见叶绍瑶厚着脸皮凑过来,季林越的小脾气也上来了,扭身护住作业本,把叶绍瑶抛在脑后,只给她留下一只印在外套上憨憨傻傻的倒霉熊。
这边小孩子们闹僵了,那厢妈妈们却热络起来,从孩子聊到工作,偶尔抱怨一句家里忙得不着地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