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白居易《长恨歌》
……
“莫叫我望穿秋水,想断柔肠……”
风飘絮红了。
城南的楼家花重金请陈班主的戏班子,在秋初楼老夫人的寿宴上唱一出《白蛇传》。
白素贞,点名要的是风飘絮。
风飘絮本不大在意,只是楼家要求的是《游湖》那一出,风飘絮最擅《断桥》,游湖还需勤加练习。
却怎么也找不回白素贞那副情深意重的姿态了。
她一个人躲在僻静的角落,手势翻了几翻,起起伏伏地唱了一遍又一遍。
无法,她席地而坐,将头倚在门框上,失神地望着头顶那太阳。
“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
“小妹,这白素贞可不是像你这般狼嚎鬼叫的。”
忽的一道女声,将风飘絮吓得一个激灵。她慌忙回过头道了声“谁”,便从窗户边上瞧见,屋里的软榻上躺着个女人。
此处偏僻,是梨园最为寂静的地方,平日里都没什么人肯来。风飘絮不想和其余人和在一起练功的时候,常一个人躲在此处吊嗓子。
倒是没想到,会有人。
她有些局促地攥了攥衣角,许久不应声,便叫屋里那人等不及了:“杵在那儿做什么?还不进来?”
风飘絮犹豫了瞬,推了门,抬眼便见一片烟雾迷蒙中,一抹倩影千娇百媚地半卧在榻上,赤色的旗袍勾勒出玲珑的身段,开叉处垂在腿边,露出雪色。
女人红唇吐出一口烟气,隔着缭绕的白雾,狭长的眼尾挑了下,举措多妖媚*。万般风情绕眉梢*。
就连出口,都是带着动人心魄的媚:“你这嚎得,也忒难听了些。”
风飘絮瞥见她手中的烟枪,下意识捏了把冷汗。
一般而言,名伶有三项日常,练曲登台抽大烟。这女人绝非俗物,却还是安身在这方小小的天地,怕是不简单。
女人唇边漾开一抹惑人的笑:“你不必怕,我唤金步摇,也是梨园子里的。”
金步摇。
风飘絮听说过这人。
或者说不止风飘絮,全北平城的人都知晓这位曾名动北平的名伶。
在谢守同的梨园里,学徒得到名字的方式有三种。
一是保留原本的,二是班主按照进门的先后顺序一二三四五六七往后排,三是碰上老板心情好了,雅兴大发,给取一个。
金步摇是第一种情况,陈芜和陈识似是第二种,风飘絮是第三种。
金步摇是青楼出生,母亲嫌她是个野种,正巧和谢守同相熟,取了个名儿便将还在襁褓中的女娃送给了他。
因着是故人之女,谢守同便看重了些,金步摇也争气,十几年后红得彻底,每次唱完,台下满是叫好,打赏堆满了台子,为梨园盈了不少的利。
只是风飘絮听说,她在五年前被当地的一个军官看上了,没娶回府做夫人,也没抬进来当姨太太,只放在外面养着,名不正言不顺的。
可即便是不清不楚,跟着这位军官的这段时间,金步摇确实捞着了,好吃好喝的供着,不必登台抛头露面,清末的格格怕也没这么潇洒。
可是没多久,军官便厌弃了她,正房夫人也闹到了军官跟前,后来……后来怎样,风飘絮不知道了,其余人也不知道,军官把这事儿捂的死紧,不透漏半点风声。
倒是没想到,她又回到了梨园。
金步摇见风飘絮的目光还停留在她的烟枪上,便嗤笑了一声:“以前阔着的时候,被人教唆着染上了瘾,现在想戒也不成了,你可莫要学我。”
风飘絮摇头:“前辈,您说白素贞不是这么唱的,可有何指教?”
金步摇听到这声“前辈”,又是止不住的笑,指尖轻挑着烟枪晃荡了两下,蓦然开口,带着几分怀恋的神色:
“虽然是叫断桥桥何曾断,
桥亭上过游人两两三三。
似这等好湖山愁眉尽展,
也不枉下峨嵋走这一番。
呀!
一霎时天色变风狂云暗……”
金步摇抬手摆了几下,即使未上扮相,举手投足间的风情却自然流露。
隐隐几个简单的招式,便轻而易举地盖过了前几日风头正盛的,风飘絮的白素贞。
风飘絮知道她输的彻底。
金步摇出声媚而绵长,严整瓷实,吐字饱满,含着气,含着情,一开口便能听出唱功深厚。
只是这腔调,好像有些媚得过分了。
风飘絮不解地拧了拧眉:“前辈,是否……”
“你是想说,白素贞出口不似我这般淫荡吗?”
风飘絮不知该如何回应,金步摇也不需她回应,染着丹红豆蔻的手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