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守同翻贝叶字,汤师独占碧云才。”
——杨亿《元净上人之新安谒李学士兼游庐阜》
……
“你往后,就跟着谢老板吧,打打杂做做活。”
“以后到了年纪就开始学唱戏,十来岁正是扯嗓子的好年纪。”
风飘絮十岁的时候就被家里遗弃,送到了梨园。
戏园子老板是个看着面善的中年男人,他瞧见送风飘絮过来的女人,身后还跟着个两三岁,穿的破破烂烂的女娃娃,便动了恻隐之心。
好在那几年戏园子生意还不错,谢守同在原定的价钱里又加了几串铜钱进去。
那妇人慌忙接过,看都没看风飘絮一眼,就扯过女娃娃走了。
只有风袅袅还回过头来,含糊不清地叫着她姐姐。
风飘絮丝毫不感到悲伤,反而没来由的一股庆幸。
她对那个家,对那对夫妻实在没什么感情,他们一心想要生儿子,头胎的风飘絮却是个女娃。
那时,他们还没有为了生儿子到了疯魔的地步,勉为其难把她留着了。
但生活也好不到哪里去,风飘絮在襁褓中没吃过她娘的一滴奶,大了也只能吃剩饭,衣服从来不合身。
甚至她娘从未将目光放在过她身上,只一味的沉迷于生儿子,再生儿子。
当然,后来怀了几胎,还未成型便找算命了给算了,都是女胎,她娘心一狠,喝了落胎药,一个祸根都没留下。
其实在跟了谢守同之前,风飘絮不叫风飘絮,叫风招娣;在风袅袅没被遗弃,然后投靠风飘絮前,她也不叫风袅袅,叫风念娣。
到风袅袅那一胎时,算命的说她娘的儿子命来了,不是这胎就是下一胎,她娘不敢拿他的宝贝儿子冒险,就生下了。
是个女娃。
那个时候,她娘顶多只是在娃娃还在肚子里的时候痛下杀手,生出来的婴儿没杀过,有点发怵。
她娘一思索,就叫风念娣吧。
随即,她养护身体,为下一胎男娃做准备。
神奇的是,她娘下一胎生出来时,真是个带把儿的。
风飘絮五岁这年,弟弟风耀祖出生了。
他爹他娘都高兴坏了,办满月宴,买最好的生活用品。
结果没一段时间,家底就亏空了,无法承受仅几个月大的风耀祖的高消费。
那个时候风飘絮暗暗高兴,觉得风耀祖就是他们的报应,她和风袅袅好几年的花销都没有风耀祖出生一年买的多。
不想她亲娘转头就把她给卖了,想用所得的钱给一岁儿子买些羊奶羊肉回来补补身体。
她不知道在卖了她之后,她的妹妹风念娣会不会幸免于难,她只知道戏园子老板听了她的名字后连连摇头,说不好。
谢守同抚着胡子:“小娃娃,我给你改个名儿吧。”
随即,他微微摇头,觉得不妥:“也不能把你的姓给改了,兴许你还对那个家留有念想。”
风飘絮没有说话。
倒不是她还对她的父母心存希望,只是名字这东西,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吧,管她姓风还是姓谢。
“照忠心一川冷冷光明雪……”
“哭壮士万丈潇潇凛冽风……”
台上咿呀咿呀地唱着一出《文天祥》,唱词婉转凄凉,让人心中悲凉。
谢守同捋着胡子,风吹得他长衫飘摇:“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你往后便叫风飘絮,就跟着陈班主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辆汽车缓缓停在了院门口,又有粗布伙计跑过来在谢守同耳旁耳语了几句。
随即,谢守同神色复杂了些许,从内院领出来个十来岁的小少年。
日光有些耀眼,那少年粉雕玉琢,即使稚气未脱,却还是能窥见张开后的风采一二。
风飘絮出生在底层,从没见过长得这般干净标致的人物,低头一看自己满身脏污,便不免有些自惭形秽,捏紧了衣角。
他面上并无表情,眸中死灰一片。
谢守同理了理儿子凌乱的衣衫,盯着他看了许久,千言万语,汇成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同那伙计点了点头:“照顾好小少爷,好好治病。”
伙计应了声是,便拉着不怎么高兴的谢了春朝着汽车的方向走去。
走过风飘絮时,谢了春突然甩开了家丁,突兀地向风飘絮伸出了手。
风飘絮:“?”
掌心摊开,一瓣去了经络的橘子静静躺在手心。谢了春沉静的眼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她看。
风飘絮受宠若惊。
伙计见此,赶忙催促风飘絮:“你收了吧小娃娃,今儿是少爷生辰,院里的人都分到了少爷的橘子,你不收,他是不会上车的。”
那汽车等不及似的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