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相留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李煜《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
……
面桃再次将碍事的风飘絮扯到身后,“现在北平城里被口诛笔伐的,可不就是何大帅吗。”
大夫四处看了看,这个点,医馆里的学徒都回了家,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三个人。
面桃挑眉问:“怎么?”
大夫冷笑着,手握成拳一发力,手边小巧的茶杯摇摇欲坠:“他当年非说中医救不了心脏病*,说我师父开的中医馆是行骗。”
“随即,不让我们做出任何治疗心脏病的方子。”
风飘絮缓慢地瞪大了眼。
他的每一个字都仿佛在她心上凌迟,将她的整个灵魂撕裂。
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踩着谢了春的尸骨活了三年。
她变成了自己最厌弃的存在。
面桃还在同大夫搭话:“心脏病是一种很常见的疾病,那年应该死了几个人吧?”
“那是必然。”
大夫咬牙切齿:“戏园子老板的大儿子病得卧床三月,他爹的头磕遍了北平城,也没有救回来!”
“一个孩子带着病危的母亲来求药,我的师父不顾阻拦,塞了一包给她,何事秋却暗地里派了人监视每家医馆,把药生生烧成了灰,眼睁睁地看着女人死在了医馆!”
面桃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那个师父她知道,在得了心脏病的女人死后,他一气之下离开了医馆,转手开了家书店,此生不再着手医治一人。
大夫想到了什么,倏地满脸嫌恶:“城东那边的一位大夫悄悄告诉我师父说,他抢来的夫人的原配得了心脏病,他大动干戈搞这些,就是为了弄死他。”
“不知道那个原配到底造了什么孽,竟然看上了这么个女人,整的北平城里的病患们不得安生!”
彼时,风飘絮满目震惊,不可置信地摇着头。
不是在感慨几条人命就此被残害,也不是在惋惜一代名医就此收手。
而是在震惊着何事秋竟然真将她的名声毁得一干二净。
从那大夫的三言两语中足以听出对她的不满与哀怨。
她有些恍惚了,到后来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出医馆,踏上去戏园子的路途。
风飘絮忽的笑了下,看着面桃在前带路的背景有些意味深长:“你和姜尔雅还真像,谎话张口就来,什么得了心脏病的小女孩,三两下便打探出了消息。”
“我险些,就信了么。”
面桃幽幽回望:“为什么非得是编的呢?”
风飘絮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来。
“你以为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接近你非得是蓄谋已久吗?你不把自己太看得起,能死吗?”
声声质问响在耳畔,犹如魔咒萦绕心头,风飘絮停住脚步,恐惧了起来:“我相信你了,我不去了,我们回去吧!”
面桃一把捞住了她:“你以为我现在还是在带你找证据吗。”
“放开,你放开我!一出了府你就胆大得包了天了,连我都敢顶撞!”
如今的风飘絮状若疯魔,往日的清冷矜贵在一环接着一环的冲击下粉碎。
相比之下,面桃就比她正常多了。
即便她总是规规矩矩,如一潭死水,除去杀死何事秋这件事能够像一颗石子一样在水面上掀起涟漪以外,她始终像架木偶人。
面桃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强硬:“你怕了吗?还是说当年名满北平的伶人风飘絮端得清高,实则在过了三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后,已经开始跪舔钱权了?”
她是懂得拿捏风飘絮的。
她知道风飘絮最惧怕什么,最在意什么,或者说三年蛰伏,她已经将府里的每个人都琢磨的清清楚楚。
在府里,风飘絮是高高在上的大夫人,面桃需要跪在她身前,求她施舍;可出了府,面桃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目无尊卑,以下犯上。
或许那座高大辉煌的府邸,困住的不止是风飘絮的贪婪自私,还有面桃的人格尊严。
她毅然决然地推开了戏园子朱红色的大门,咿咿呀呀的哼唱尚且稚嫩,应当还是学徒在学习阶段,遥远的声音仿佛从天边传来。
戏园子还是很古朴的建筑,并未融合什么奇奇怪怪的元素,老旧的物什总能牵扯出桩桩件件的往事来,将人带进回忆里。
风飘絮的心奇异般地静了下来。
她摸着门前的石墩子,年少求学的记忆涌上心头。
已经过了很多年了。
她离开这里,有三年了。
距离谢了春死时,也已经过了三年。
想到这里,风飘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