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八十年头雪白,啖三百颗面桃红。”
——刘克庄《食早荔七首》
……
在槐序兴致高昂地向江州司解释什么是傅里叶变换公式*,牛顿第二定律*,圆的周长方程,德布罗意方程组*和麦克斯韦方程组后的没几天,何大帅的哥哥,何所思何所忆两兄弟都死了。
是何事秋查出两人在舆论中浑水摸鱼,搅弄风云,故意损害大帅府的声誉。
正巧那时何大帅的心情不怎么美好,需要杀个人调节一下,就顺手砍了。
面桃呆坐在姜尔雅的院落里发呆。
这是姜尔雅研学旅行的第十五天,面桃要做的事情不多,每日将她的屋子打扫一遍即可。
其实姜尔雅在的时候,面桃也说不上劳累。她不比其他娇小姐姨太太,事事都要她服侍,面桃只需在她写稿子的时候送送饭,出门或写完的时候整理衣物,收拾残局,像她妈一样。
平心而论,姜尔雅这个主子不错,她从没主动的劳役过她,向她发号施令,更不用说故意为难她了。
她好像也不曾将她认作奴仆。
但面桃的父亲,兄长,死的也冤啊。
彼时大帅府风头正盛,何事秋骑着高头大马,穿着锦缎红绸,带着长队去北平梨园抢亲。
抢得谁的亲?
戏院老板的大儿子和风飘絮的亲。
倒不是说戏院老板是她爹,戏院老板儿子是她哥。
她爹是戏班子老板,不如戏园子老板来得风光,他哥是戏班子老板的儿子。
成亲当天何事秋来抢,一股子嚣张劲儿恨得人牙痒痒,风飘絮自然不愿。
戏班子老板待风飘絮素来亲厚,见她委屈,顶着掉脑袋的风险出言阻止,上前说情。
结果还真就掉了脑袋。
她哥因为她爹的死伤心欲绝,一时气昏了头要何事秋为他爹偿命,旁边的人手滑没拦住,于是她哥的脑袋也掉了。
何事秋在她爹和她哥的尸体上,就着两人的鲜血,喜庆极了的办了场轰轰烈烈的婚。
但这也不是面桃亲眼所见,面桃随着她娘去外地已经好几年了,等回来时,院子里也已经没有她爹和她哥这两个人了。
一打听,全死了,连好好埋葬的地方都没有,只被扔到荒郊野外,野狗分食。
她娘是个软弱的,丈夫就是她的天,儿子就是她的地,这两个都死了后,她娘大病了一场,躺在床上没几天,就跟着去了。
面桃恨死了。
恨何事秋为了小情小爱杀他父兄,一言不合闹得满城风雨。
常人说因果轮回,报应不爽,可即便是何事秋造了杀孽,他的日子却是一天比一天过得好,姨太太娶了一房又一房。
有人为他造势,有人为他卖命。
就是没有无常来向他索命,问他是否还记得被他残害的三条人命,那个被他搞得支离破碎的家。
日头正盛,光辉耀眼的所有人都不敢直视,面桃手撑着脑袋,睁大了眼睛去看它,不一会儿便眼睛酸涩,泪水洇出。
蝉声聒噪,夏风湿热,面桃站起来抹了把泪,头也不回地走出院落,敲开了风飘絮的门。
其实面桃听说过,原本要同风飘絮成婚的戏园子老板儿子在被抢亲后的没几天,就突发急症病死了。
她还听姜尔雅说,何事秋背着风飘絮,搞死了个人。
……
“我怎么信你?你连你的主子都可以背叛,难保不会拖我下水。”
风飘絮慵懒地倚靠在美人榻里。
她微微仰着头,细白绒毛衬得她脸颊白皙,那双凤眼下垂时,显出几分清冷来。
面桃面无表情:“大夫人多虑了,我自进府以来,就只有杀死何事秋这一个目标而已。”
“我效忠于姜尔雅,只是因为姜尔雅为我提供了条可行的路径。”
“但是现在,它不可行了。”
风飘絮淡淡地瞧着她。
她并不相信面桃说的话,谢了春有心脏病是众所周知的,风飘絮和谢了春成婚的前几天,灰败之气已经隐隐显露。
谢了春的死,应该不是意外。
但面桃只是提出了“何事秋杀了谢了春”,不论真假,都足矣让风飘絮攥紧了拳头。
她不是没怀疑过,但确实没有证据:“我该怎么信你呢?谢了春死时,我和何事秋已经结婚了,他的心胸不至于狭隘到那个地步去。”
面桃冷笑:“这就是大夫人您狭隘了。”
“何事秋为了您有多疯魔,您不知道吗?”
“谢了春是您的青梅竹马,您被抢去后又故意冷着何事秋,他难保不会那谢了春撒气。”
“大夫人,还是您舒坦日子过得久了,不愿在和何事秋撕破脸皮,甘愿让谢了春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