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余虽好修姱以鞿羁兮,謇朝谇而夕替。”
——屈原《离骚》
……
火车摇晃,极有规律的哐当响。
李春风关上了门,唉声叹气:“他们三个都坐了一整天了,不吃也不喝,你们都干了些什么?”
祝东风苦着一张脸:“也没干什么啊,我们就带着雁字回进了回村,没找着那俩冤家,返回时又在街上看到他俩满身的血,抱着哭嚎。”
周遭在听得直翻白眼:“屁,你就放屁吧,那村子里都是些什么牛鬼蛇神,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把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给带进去了。”
李春风一阵头大:“疯了吧,我带队研学都尽量避开那些地方,你直接把人带进了魔窟。”
祝东风:“不是担心楼锦灯那俩吗,我怕去晚了就人没了,就什么也没管……”
“谁知道他们抄近道跑出来了,还一出来就抱头痛哭,还以为是见鬼了呢。”
风袅袅和周情丢了车票费,回程路上还得多运上周遭在和祝东风,经费严重不足。
李春风将众人身上的钱凑在一起,勉强坐上了三等车,一车厢六个硬铺。
烛火摇曳,在姜尔雅的脸上浮动。
她手里紧攥着一颗血红的玛瑙耳饰,泛着晶莹的光泽。
那是花胜去给她的那团血肉,用清水洗净后的模样,姜尔雅怀疑那玛瑙本不是红色的,是花胜去的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渗透其中。
姜尔雅左边是楼锦灯,右边是雁字回,三人抱着膝盖排排坐。
雁字回说:“那女人抱着她儿子的胳膊生啃,啃的满脸是血,抬头阴沉沉的看我时,不像人,像鬼。”
乱世之下,人心不轨。
“你这算什么。”姜尔雅反驳:“我们和他的交集还不到两天,他就可以为了我们去死。”
他像花,浓烈,艳丽,今年花胜去年红。
但花期又太短,凋谢之时无法挽留,无可奈何花落去。
姜尔雅喃喃着:“我最开始没想着帮他,都是骗他带我们出去的,他却当了真。”
“还为此付出了性命。”
楼锦灯还想说些什么,隔壁的车厢忽起一阵喧哗。
风袅袅大声尖叫:“我再也不要来了,他们都太可怕了,他们反将我的好心做驴肝肺!”
“周情,你说要过段时间再来看看,是安的什么心,是想杀了我吗?!”
周情忍无可忍:“我又没求着你来!!我和我爹说话你插什么嘴?”
“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让让我不行吗??”
随即便传来一阵砸东西的声响,楼心月一声怒吼:“滚出去!”
叫声一停,随之而来的是尖利的哭嚎:“你们容不下我!你们都想让我去死!!!”
楼锦灯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拉开车厢门,将隔壁的闹剧收尽眼底。
地上,桌上,到处是散落的物什,床铺也被揪的乱七八糟,风袅袅头发凌乱,双眼猩红。
除此之外,车厢里只剩下了周情和楼心月,地上坠了几滴血迹,像红梅。
是周情的胳膊被划了一大道口子,楼心月拿出医药箱清理。
开门的声音明显惊动到了风袅袅,她转头看去,脸上的疯魔神情瞬间怔住。
周情忍不住提醒:“楼先生,你先走吧,她就是个疯婆子!”
楼锦灯不语,沉静得可以算作是冷漠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盯着她,无悲无喜。
楼锦灯一向是温和的。
他的目光总是饱含着鼓舞与包容的。
而今这个模样,只收了暖意便叫人感到冰冷发怵。
风袅袅的狰狞表情开始龟裂,一寸寸变得黯淡,惶恐,面色如土。
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楼锦灯关上了门,原路返回。
他说:“从根基上都坏了,我们能改变得了吗。”
从根基上腐败,那便推翻根基,整改风气,建立一个良好的政权。
这些都有人干的,姜尔雅也在静静地等。
但在这期间,还得死多少人,受多少挫,经历过多少次绝望?
那何事秋不知道吗?
知道,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几根金条换不来好结果,否则也不会在她向他汇报要去河北时,露出那么个嘲讽的神情。
但他不在乎,他从始至终只想积累威望,搞垮政敌,他从始至终都只想要权力,想要战在顶峰俯瞰蝼蚁。
至于他的信徒存活与否,都与他无关。
只会有更多无知的群众,来投靠他,支持他,被他当做枪子使,埋葬在他成王的宝座下。
而她,就是帮凶。
姜尔雅指尖捏紧玛瑙,用力到指腹泛白,她将脸埋进膝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