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声示竟钟鼓鸣,雾散烟收人不见。”
——薛师石《纪梦曲》
……
今日下了学,没有司机来接姜尔雅。
她将帆布包随意挎在后背,略过众人,走出崇德中学老远。
接连两天被刺激,姜尔雅不择手段苟全乱世的心突然动摇了。
楼锦灯心怀大志,留洋归来后眼睁睁地看着祖国落后,便义无反顾地走上了文学革命地道路。
他有着少年人的赤忱和爱国者的一腔热血,始终相信正义终将不朽,拖着一副病躯,撑起了国家和民族的未来。
最后,他死在了隆冬,差一点就能看到来年春满园。
为楼锦灯安排结局的时候,好像也复刻了一遍那个年轻气盛,对未来充满希望的姜尔雅的死亡,她曾倒在现实黑洞洞的枪口之下。
不知不觉间,姜尔雅又停在了萧老板的书店前。
店门大敞,店里却空无一人,连老板都不知所踪,姜尔雅站在原地,望着匾上“好毒书店”四个苍劲古拙的大字,短暂地回忆了自己穿过来的短短几月。
在何事秋手下侥幸存活,撺掇着面桃暗中给何事秋的老婆们找不痛快,并且帮着她谋划毒杀何事秋。
由于生计,她来书店靠写书吃饭,却被何事秋看中才能,打包送到学校念书。
还有昨日自惭形秽的高门贵女和贪婪但麻痹自我的商贩,今日会背《Freedom》的楼锦灯。
一帧帧画面,好像还停留在上一秒。
她只想活着。
可这几天想起来的过往太多了,一个又一个杂念冒出来,被打消,又冒出来。
姜尔雅觉得,少说也得给她颁个茅盾文学奖。
太矛盾了。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肩膀突然被谁轻拍了下,姜尔雅回过神,转头一看,也是个熟人。
对方眉角断裂的形状令人印象深刻。
是昨儿才在别的书店里见过的断眉哥。
青年见他直愣愣地盯着书店,想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便没好脾气的皱了皱眉:“进不进啊。”
姜尔雅错开了一步:“您请,拽哥您请。”
青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人在骂他,便掀了下衣摆,走了进去,姜尔雅紧跟其后。
深入了,姜尔雅才看清,萧关逢并非是不在,而是趴在柜台后面记账,见到她,便是诧异挑眉:“扶风小姐。”
当众被念出了笔名,姜尔雅尴尬地笑,心说早晚得换个让她不那么脚趾扣地的。
青年貌似对这里很熟悉,熟门熟路地找了凳子放在柜台旁,伸长了脖子要看账本。
萧关逢没好气地拿起册子拍了下他的头,便将东西扔进了他怀里。
这才重新看向姜尔雅:“听说,你的书被何事秋本秋看到了?”
“对。”说到这个,姜尔雅就一阵牙酸:“书是写不成了,再写就得脑袋摘下来别裤腰带上写了,老板,你等我重获自由之身了再给你打工。”
她还算有分寸,将“熬死何事秋”改口换成了“重获自由之身”,但萧关逢是谁,很快就领会了她的意思,笑着问她要不要再换本书写。
姜尔雅摇头拒绝:“应该是不能的,我还要替何事秋……效力,共建大帅府美好的未来。”
她又将“干些伤天害理谋财害命的腌臜事儿”换为了“共建大帅府的美好未来”,萧关逢又懂了,道了声“善”。
埋头看账目的青年抬头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老兄,别和我整这死出,你俩搁我面前发电报呢?”
萧关逢咬牙喊了声“钟鼓鸣”,扬手又重重在他头上拍了下。
钟鼓鸣有些呲牙咧嘴。
看样子,两人挺熟。
姜尔雅短促地笑了声,不想嘴角还没来得及落下,两人便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钟鼓鸣:“你到底是谁啊?”
萧关逢:“何事秋送你去上学,难道没有安排人来接你吗?”
“或许有,但我没找到。”姜尔雅无奈摊手:“又不是非得专车接送,我还是长了腿的。”
萧关逢闻言,严肃的皱起了眉:“这不一样,何事秋没告诉你么?这条街最近有点乱。”
姜尔雅呆滞:“……啊?”
“这个不好说,你还是尽快回府吧。”说着,他提溜起了同样呆滞的钟鼓鸣,往她这边推了推:“我让钟鼓鸣去送你。”
姜尔雅十脸疑惑,没想明白是个怎么个乱法。
走在路上的时候也不是很懂。
钟鼓鸣脸色很臭,走在她前面,却也刻意放缓了脚步,有意在等姜尔雅跟上他的步伐。
她憋了半路,实在想问到底有什么乱的,于是起了个头,“断……”
“砰——”
一声巨响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