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我来看你了。”吴冕换了鞋,径直走进里屋。一边走,一边热情的说道。
从前那股子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声音荡然无存,韦大宝愣在原地,感觉眼前这个戴着墨镜、穿着卡其色风衣、还戴了一双黑色小羊皮手套的年轻人真的是会变脸。
翻脸和翻书一样快,这就是本事。
难道是家传手艺?韦大宝偷眼瞄了一下吴乡长。
“滚滚滚~”一连串的骂声传出来,“装什么大尾巴狼,你以为你出国回来就了不起么?戴个墨镜,你是想装瞎子出门要饭?你二胡呢,怎么不拿着。”
接下来又是一连串打出来都是乱码的骂人话。
吴冕没有一丝不快,他站在熟悉的老人面前,好久不见,曾经那个文质彬彬、扎根八井子乡的大学生已经老了。白发苍苍,脸上满是岁月留下的痕迹。
他一生的精力、热情都撒在八井子的土地上,只留下苍老的躯壳。
被骂了是事实,大脑自动记录下来王志坚骂自己的这些脏话,但吴冕主动把它们忽略。患者神清语明,这是最关键的!能排除很多鉴别诊断。
而且王志坚手里捧着一杯茶,骂累了就喝一口。
不是肝性脑病,最起码他还记得自己出国的事情;也不是老年痴呆,那是另外一种表现。
吴冕大脑高速运转,太阳穴“砰”的一下,刺骨的疼痛让他身子凝滞了少许。
“叔,我来看你,你张嘴就骂,这不好吧。”吴冕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没摘下墨镜。
王然想要进来劝劝自家老爷子,再怎么说都是客人,这么骂人就不好了。进来的瞬间,看见吴冕的侧脸,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手一麻,孩子差点没掉地上。
慌乱的抱住孩子,掩饰自己的尴尬与羞怯。
吴冕没有注意王然,他看着王志坚,墨镜后的眼睛眯了起来。
“王叔,咱爷俩有6年多没见了。”吴冕走上前一步,摘掉右手手套,拉住王志坚的手。
皮肤有点冷,很多汗水,黏糊糊的。
“滚!”王志坚一把甩开吴冕的手,骂道,“别有事儿没事儿跟我套近乎。”
眼圈发黑,口唇略有青紫,皮肤潮湿,吴冕心里基本已经摸清楚了情况。
“叫120.”吴冕坚定说道。
“吴冕,不好意思啊,我爸从前不这样……啥?120?”王然慌里慌张的说道,最后才注意到吴冕说的话。
120?好好的叫什么120!
“抓紧时间,去市里。”吴冕道。
心念电闪,吴冕已经想到了急救、手术、术中并发症与术后康复的事情。
努力把无数“杂念”压了下去,吴冕回头,见王然抱着孩子在发呆。身边没谁按照自己说的去做,这个情况让他感觉到相当陌生。
也没多说什么,吴冕拿出手机,摘掉一只手套,拨打电话。
那只手可真好看,手指灵动,拨电话就像是弹钢琴一样。王然忘记腹诽找120急救的事情,目光被小羊皮手套下的那只手吸引住。
“吴冕,你王叔怎么了?”吴仲泰走进来问道。
“怀疑心梗,必须马上住院,确诊后我估计需要手术。”吴冕道。
吴仲泰犹豫了不到一秒钟,还是选择相信自己家的孩子。
“我来吧,咱们这里和城里不一样。”吴仲泰道。
“你们是不是想整死我?!”王志坚怒吼道,手被气的开始哆嗦,杯子里的水荡啊荡的,泛起几丝涟漪。
“老吴,你个狗日的,是不是想当书记?就你这岁数,给你书记你能当?就你那素质,能领着全乡人民奔小康?!”
王志坚开始破口大骂,好在吴仲泰平时清正,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即便如此,听的王家几个人都好尴尬,韦大宝更是站在一个角落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这是乡里面两个大佬之间的骂战,自己听到了不该听的,会不会有事?一瞬间,韦大宝内心戏又多了起来。
“滚滚滚!”王志坚怒骂道,“你们爷俩就没安好心,在班子会上气我嫌不够,还要来家里气我!”
越说越气,手里的搪瓷缸子扔向吴冕。
冒着氤氲热气的水扬了出去,韦大宝怔住了,这是要全武行!
完蛋了,自己目睹八井子乡领导班子的不和睦,以后还怎么混!
可是念头没有想完,只看见吴冕肩膀轻轻耸动,白玉一般的手扬起,刚好抓在杯子把上。搪瓷缸子在半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沿着半空中的水滴舞动,本来已经漫天撒开的水涓滴不剩,又都回到缸子里。
就像是倒着放了一个洒水的动作一样,韦大宝心中刚要喝彩,这一手可是相当漂亮!而此时吴冕已经把搪瓷缸子放到一边,道,“爸,走吧。”
“走?”
“别惹王叔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