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皮肤上,稍稍一拍,就成了一堆看不见、抓不着的齑粉。
空气中弥漫着的,是蛋白质被点燃后的焦臭味,这股焦臭味长了触手似的一直往人的鼻腔最深处钻,一直钻,钻到肠胃最深的地方,试图催出已经溶解在胃酸里的某些食物残渣。
巴隆全不在意这些,甚至变态得故意深深吸了一口气:“桑,我原以为,这么些年了,你早已经抛弃了你的慈悲和懦弱。没想到......唉,我觉得,我对你的教育还是比较失败的。”
他往窝棚里瞄了一眼,火海里头,焦黑的不知什么东西蜷作一团,已然再也不能动弹了。
洛桑虽低着头,身体却站得笔直笔直的,巴隆抬起左手,食指和拇指用力握住他的下巴往上抬,硬逼他昂起头来,直视他灼灼的目光。
见洛桑眼底除了失望和害怕,没有一滴眼泪,巴隆笑了:“好啊,我的好儿子,你还是有进步的。”
他松开手,望着远处的群山,陷入了深远的回忆:“还记得吗?你十岁那年,养了一条狗,有一天被车轧死了。你哭了整整三天三夜,把眼睛都哭肿了,后来还给那条死狗起了一座坟,天天都去祭拜它。”
洛桑小时候抱着狗的尸体边走边哭的样子,仿佛还在眼跟前,巴隆一边摇头一边笑:“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个样子。听干爹的,丢下你的慈悲和懦弱吧,这些东西,不仅不能帮助你,最终还会害了你!”
火苗贪婪地舔舐着窝棚顶上唯一一根横柱,最终,横柱被烧断,“轰隆”一声倒地,“刺啦刺啦”的木头爆裂声不绝于耳。
巴隆觉得这场景很是无趣,丢下还没有抽完的雪茄,毫不心疼地一脚踩灭:“想哭就哭吧,干爹不会笑话你的。”
又警告道:“不要让我发现还有下一次。”
他哼着歌,愉快地下山走了。
洛桑一动不动,一直站着,直到太阳西垂,直到窝棚被烧得只剩下星星点点的灰烬。
太阳最后的一点光芒被群山吞噬的时候,山上的旋风又起来了。这股旋风带着满地的黑色灰烬一直往天上飘,成了某种似乎能和天堂对话的通道。
天已全黑,夜空稀疏几颗星星的微弱光芒,映照着这片寂静的山头。
低矮茂盛的灌木丛抖动了一下,又是一下,最后整个慢慢地抖动起来。
“阿丽。”洛桑站了一下午,双脚已经麻了不知道多少回,“这里已经不安全了,走吧,我们换个地方。”
脚还麻着,他只能缓慢地向前行进。
阿丽像一只瘦小的野狐狸,从灌木丛里钻出来,默默地跟在洛桑身后。
***
不是不知道小龙所说的换工作计划有诈,只是一连在这里呆了三天,没有换洗衣服,不能洗头不能洗澡,连牙刷都只能用手指头代替,从小龙那边蘸一点少得可怜的牙膏,还是在东南亚这样湿热粘腻的气候下!木云杉真是快发疯了。
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一块马上要腐烂的肉,浑身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当小龙再一次提出要帮木云杉打点打点,换一个工作时,她决定铤而走险:“行啊,那你帮我去问问吧。”
小龙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那我中午就去问问,现在外面的工作,有没有哪个缺人的。”
木云杉故意作出很感兴趣并迫不及待的样子:“那你快去帮我问问吧,这里的日子,我真是受不了了!一天都待不下去了!”
“行啊!”小龙早就想听她说这句话了,立即向外蹦去,“你就等着我给你带好消息来吧!”
小龙的“打点”起效很快,入夜以后,到了宵禁时间,黑暗中,小龙凑到木云杉身边,拍了拍她:“走吧,是时候了。”
对过暗号,他率先猫着腰往铁门边走,木云杉跟在他身后,发现大通铺里的人大多沉沉地睡过去了,哪怕有零星几个醒着的,也没把她和小龙的举动当回事儿。
黑暗中,小龙很娴熟地打开了铁门,外面的走廊上,也很“幸运”地一个值守的人都没有。
“走。”到了走廊上,小龙走得如鱼得水,“接应我们的人就在前面那个房间等着,你记着,一会儿进去以后,他们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只要你听话,他们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
没走几步,就又到了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前。
迎着小龙期待的目光,木云杉打开铁门,瞬间便觉身后一股力气猛然袭来,竟是小龙在后面用力推她进门。
她才堪堪被推进门不过几秒,身后的铁门,又“哐当”一声被他重重关上。
“生活不就是这样吗?既然不能反抗,那就好好享受!小红姐姐,你就好好享受吧!”小龙兴奋又幸灾乐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木云杉往屋子里面一看,三个穿着雨靴,腰间别着电棍的男人,已经一脸别有意味的笑,摩拳擦掌地等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