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云杉第一天上工,业绩就很不错,对方甚至不舍得挂下电话:“你的声音真的很像我那位已经去世的姐姐,如果可以,请每天给我打一个电话,至少告诉我,我那笔奖金的提现步骤走到哪一步了。”
木云杉程序化地点头微笑:“当然可以了,再见,祝您生活愉快。”
挂下电话以后,她才开始给通讯录上的电话号码打电话。
另一头,夏柠几乎是颤抖着放下手机,大口大口地吸气和吐气,又颤抖着拿起手机,给自己做网警的朋友打电话:“拜托!赶紧帮我查一下这个电话号码是从哪里打出来的!”
坐在格子间里握着电话筒,时间久了,木云杉还真产生了一种自己是这里一位接线员的错觉。她趁打完一个电话,翻看通讯录的空隙,暗暗地往四周围看,发现这边坐在格子间里的人,大约有三分之一是鼻青脸肿的,这部分鼻青脸肿的人,手上和脚上,还戴着沉重的镣铐——这大概是刚来的,不大适应这里的生活,还在反抗期。
剩下的人,大都面无表情,俨然熟练工了。
她虽是新来的,却没挨打,也没戴镣铐,巴隆说的优待,大概就是这了。
一连打了二十多个电话,只有夏柠上了当,打了钱。钉满牢固防盗网的破旧窗户外,阳光开始变得毒辣,一早上什么都没有吃过的木云杉,也开始受到饥饿和口渴的双重攻击。
不知道是谁率先喊了一声“放饭了!”,原先坐在工位上的人,全都站了起来,翘首以盼地望着窄小的门口。
须臾间,有穿雨靴的男人鱼贯而入,甩给每人一个残破的不锈钢餐盘,里面盛了一拳头大小的米饭,上面浇了一些未知颜色的未知液体,散发着浓郁的姜黄和大蒜味道,大概是某种自制的咖喱。
没有勺子,只能用手抓着吃。看到隔壁工位上的男人埋头用手抓饭吃,吃得满脸满嘴都是不明物体,其中一些粒粒分明的饭粒,甚至粘在了他下巴稀稀拉拉的胡须上——活像一头饥不择食的野猪。
看到这个场景,木云杉其实有点反胃想吐。但是她马上清醒过来,警告自己——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活下去,找机会离开这个鬼地方,不吃东西就活不下去,所以必须吃!
简单的午餐以后,又是一下午的忙活。在无限的电话嘟嘟声中,木云杉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和满身的能量,正在被这样枯燥无聊的工作一点一点地汲取。
极目望去,满工位上的人,哪一个不是行尸走肉,形容枯槁?
在这样压抑的地方待着,时间久了,很可能适应不了外面的世界,再也走不出去了。
晚饭是两张焦黑的薄饼,寡淡无味不说,还夹杂着黑芝麻般的细小沙粒,在舌头和牙齿间不安地蹦跶、摩擦。想吐,吐不出来;咽下去,又剌得嗓子生疼。
木云杉觉得自己有被pua到,她居然有点怀念中午那餐了。最起码,那一顿的米饭里,没有讨人厌的沙子。
这地方压榨劳动力可比万恶的资本主义厉害多了,直到夜色深沉,空气中的热气全部消散,些许独属于深夜的凉意开始侵袭人的后背时,才有一个轮班值守的人,重重推开两扇紧紧封闭的铁门,声音如被雨水浸润整整三个月的热带雨林一般沉闷:“收工!”
坐在工位上的人便都站起来。
一天的劳累和饥饿把他们折磨成佝偻的虾仁,全都半睁着冒青光的双眼,半死不活地走向仅和工作间一墙之隔的大通铺。
木云杉在前面走着,小龙不知道从哪个工位里蹿出来,偷偷粘在了她身后:“今天第一天上工,感觉怎么样?”
木云杉只回了一个字:“累。”
“再过几天,等你适应了,就会感觉好很多的。”小龙马上安慰她,又无缝衔接为套近乎,“唉,这一天都快结束了,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干了一天的活,大家都累得喘不过气,说不出话,这个小孩怎么精力这么旺盛,有这么多说不完的话?
木云杉有些纳闷,长了个心眼,马上随口编了一个名字:“我叫小红。”
“原来你叫小红啊......”小龙点着头,悄悄凑过来,在木云杉耳边低声说话,“其实这边还有更轻松,待遇更好的工作,你想去吗?我在这边有很多认识的大哥,只要你想去,我可以帮你打点打点。”
见木云杉有些疑惑,他又补充:“别担心,我不图你什么,就是希望你换到好工作以后,能想办法带我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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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如果你想养一只宠物或想要一个女人,可以直接告诉干爹,没必要东躲西藏地养到这里来。”巴隆一边抽着雪茄,一边得意地看着垂着头,任刘海遮住双眼,一动都不敢动的洛桑。
从小到大,每每犯了错,这小子总是这个样子。巴隆郁闷地想着。
贫瘠的山地上,低矮的窝棚已变成一小片火海。草木的灰屑被山顶的旋风吹得四处乱飞,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