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爱国新婚不久就被公社抽调去了水利工地,修建“八一大堰”去了。那时候,全国各地的农村都在响应毛主席发出的“农业学大寨”号召,各地农村不是兴修水利,就是开田改土,几乎没有了农闲。天还没有见亮,就传来出“早工”的哨音。刘嫂一家一咕噜起床后,刘石匠和爱国媳顾不上洗脸,就扛起锄头下地干活去了。留在家里的刘嫂,也忙着为出去劳作的丈夫和“媳妇”准备早餐。
农家的早餐非常简单,按当地的话说都是一锅熟。即在煮菜的同时,沿锅的一圈搭贴上被水调匀好的玉米面,锅里的菜熟了,锅边的玉米馍也熟了。二嫂做好了早餐,熄灭了灶膛里的火,便慌忙地背起背篼赶场去了。因为前些日子,一直都忙着挣工分,家里的煤油用完,已经瞎灯摸黑好几天了。
今天赶场的人少,场上就只有几个兜售小菜的老太婆。刘嫂来到供销社的门口,恰好遇上女儿牵着年幼的儿子从供销社出来。躲闪不及的刘淑香,只好硬着头皮,唤母亲道:“妈!”
刘嫂在打量女儿手牵的儿子时,刘淑香对儿子道:“快叫外婆!”
年幼的儿子用陌生的眼光注视刘嫂时,刘嫂对女儿道:“淑香你爸对你不错——你怎么也该带孩子回家去,让你爸看看他的孙子!”
“妈,必成一家是革命家庭,我得顾及这个家庭,”刘淑香回答,“还是那句话,只要你们和乐家划清界限——我不但自己回家,我还要带上你的的女婿和你的孙子回家。”
刘淑香的话,戳痛了一直以来的心病。自刘淑香离开家以来,刘嫂从没有忘却过对女儿的惦记,但是,她不能因为女儿而负了与乐家的情谊。
“妈,爱国不是结婚了吗?”刘淑香道,“你和我爸完全有理由叫爱国搬出去自己住呀!”
刘嫂没有回答女儿的话,将脸色一沉便进了供销社的大门。
刘嫂在供销社购买了家里必须的煤油和食盐,以及一些杂用的东西转回到村头,就听说爱国的母亲在敷田埂时,晕倒在了水田里。(敷田埂是山区稻田预防水流失的方法)刘嫂连忙赶回到家,放下背篼就往乐钰慧的住屋赶去。
刘嫂匆匆赶来到乐钰慧的住屋时,见二嫂已陪伴在乐钰慧的身边。刘嫂走到床沿,问躺在床上的乐钰慧道:“亲家,你这是咋啦?”
“没事,”乐钰慧回答,“这些天累啦——躺了会儿,现在没事啦。”
“钰慧,听婶婶的劝,”二嫂道,“还是去趟医院吧。”
“二嫂说得对,”刘嫂也附和着劝乐钰慧道,“亲家就别心疼茜拉——只有医生说没事——我和你婶才放心!”
“我说没事,”乐钰慧微笑着道,“就是没事!”
其实,乐钰慧知道自己是自己的贫血病犯了。这种在劳动中晕倒的事,早在她服刑的时候就出现过几次。由于监狱设有医疗所,每次出现晕倒的情况,送到医疗所静脉注射两支葡萄糖就没事了。所幸的是,今天乐钰慧晕倒在田里后,即刻就被同在一个田里劳作的任德全背回到家,二嫂给她强喂了一大盅糖开水,乐钰慧才缓过气来。
日头三竿时,刘嫂忙着回家去给石匠和宝珍做午饭,才告辞了二嫂和钰慧。刘嫂回到家,在忙着烧锅做饭时罗宝珍回家来了。刘嫂将乐钰慧晕倒的事告诉宝珍后,宝珍回答:“婶婶,孝敬婆婆是我做媳妇应该做得的本分事,可是爱国他不让我去见婆婆,我……”
“别说啦,”刘嫂打断宝珍的话,斥责的语音道,“去不去看你婆婆是你的事!”
罗宝珍不敢顶撞刘嫂,只好在灶膛边的凳上坐下,拿起吹火筒给熄灭了火焰的炉膛吹起火来。
刘嫂做好了午饭,舀好了平平一碗米饭后,又在米饭的面上夹了些咸菜和炒的牛皮菜,端起饭碗就要出灶房时,宝珍唤刘嫂道:“婶你这是……”
“你别管,”刘嫂打断宝珍的话道,“叫上你大伯,你们吃饭!”
宝珍上前堵住门,伸手欲接过刘嫂手里的饭碗道:“婶,让我去吧!“
刘嫂微微一笑,让宝珍从自己手里接过饭碗,叮嘱道:“最甜点——让你妈高兴!”
宝珍端着饭碗进了大院就看见二嫂正埋头在乐钰慧住屋的门前的背篼灶上做饭,便唤二嫂道:“姑婆!”
二嫂抬头见是宝珍,高兴地道:“宝珍——亏理你有孝心——看你妈来啦!”
屋里的乐钰慧听说宝珍来了,特有了精神,两步走到门前,欣喜地唤宝珍道:”宝珍!”
宝珍回敬婆婆唤了声:“妈!”
乐钰慧激动地眼眶滚出了泪水,连忙道:“快,屋里坐!屋里坐!”
宝珍进屋后,将饭碗放在桌上催促乐钰慧道:“妈,翻身热的,你快趁热吃!”
“我的好媳妇,”乐钰慧高兴地道,“妈看见你——病也好啦,人也有精神啦!”
“妈,媳妇对不住你,”宝珍惭愧地道,“以后我会常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