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是他的手指头一回颤得这么厉害,夏沂尔肯定也不会发现他在紧张。
贺楮紧张的时候就会拉口罩,盖帽子,把自己的面部表情遮得严严实实,像一只不那么坦诚的小狗,晃得飞快的尾巴才证明了他其实特别在意。
夏沂尔研究了一下拆袋子的方法,手笨得光是拆开就花了十分钟。
贺楮:“……”
盒子里铺着软绵绵的毛衣和围巾,饱和度不怎么高的毛衣,钩针样式复杂到她眼花,只觉得相当精致;围巾是百搭的白色,摸上去的手感软乎得仿佛夏构构的毛,让人只想狠狠地吸几口。
夏沂尔小心地把脸贴在毛衣和围巾上,眼眶有点儿红了。
贺楮轻微发颤的手指立刻一顿,人体工学椅转过四分之一周,垂着眼皮问得又轻又慢:“不喜欢?”
夏沂尔没吭声。
在他看过来就是为难。
贺楮原本上翘的唇线慢慢平直了,本来是想说几句话找补,又觉得没什么意思,扯了扯唇角抬手要去收回这个倾注了心血、但实际上失败无比的作品——
说时迟那时快,他几乎都没看清发生了什么,身上就倾盖上了不轻不重的结实分量。
女孩子发间甜甜软软的香味溜进了他的鼻腔,然后是冰冰凉凉却软得不可思议的面颊,在之后就是她娇小的身躯。
热的。
软的。
不知道和夏沂尔实质上拥抱过多少次的贺楮憋了半天,只憋出了这两个结论。
因为这一回的拥抱和往日的似乎极为不同,他能感觉到颈侧湿了一块,仿佛是眼泪。
原本跌入谷底的情绪被她的泪水惊扰,恍若千千万万的蝴蝶在他心口翩跹而起。
贺楮身体僵硬到不能再僵,足足愣了五六秒才手忙脚乱地要替她拭泪。
“贺老板。”夏沂尔喊了一声,混杂的情绪堵在喉咙口,随时有可能损毁防护盾一跃而出,她简直是用尽平生最大的努力才能勉强按捺住,“我特别喜欢。”
特别喜欢这件毛衣和这条围巾。
特别,特别喜欢你。
夏沂尔想了好一会儿,又补充上一句:“除了我家里人,没别人比你对我更好了。”
她在除亲情外的各种感情中都是付出方,鲜少能在一个人身上获得如此之多的情绪价值。
积极的情绪是她收获的比实物还要珍贵的东西。
她隐隐有些遗憾起年少时为什么没能早点喜欢贺楮。
也因为这个念头,夏沂尔决定不再完全装大度。
当时她确实不想看到余睿的聊天框了,因为每次看到,她都会觉得有那么一根刺不轻不重地扎在心口,所以干脆利索地删掉了他的聊天框。
眼下,她不得不从联系人中找出他。
夏沂尔把软绵绵的围巾缠在脖子上,贺楮替她把几缕乌黑的发从围巾中轻柔地拉了出来,然后熨帖地垂落在雪色围巾上方,宽大干燥的手掌擦过后脑勺,留下无形的温热印痕。
这雪白的围巾愈发衬得她脸小,瞳孔盈润又清透,让人极想吻一吻。
他不知不觉地俯身,呼吸几乎要彻底纠缠成网,漆色的瞳孔里只倒映着她一个人。
夏沂尔没怎么动。
她的心中漾过一个想发,但并不敢确定,也不愿意往深里细究。
她只是觉得这距离越来越近,她的身体也在小幅度地往后折。
一个只有咫尺之隔,就能成真的吻。
两个主人之间的氛围黏黏腻腻,夏构构“喵”了一声。
这一声仿佛是某种信号,沉溺在暧昧之河里的两人同时惊醒。胃里的蝴蝶急速扇动翅膀,某些话颤颤巍巍地要飞出喉咙。
可是他们都不敢赌。
夏沂尔心忙意急地摁住贺楮的胸口,双手用力过猛,一下子把人推得往后趔趄了好几步才站稳,卫衣上方的抽绳坠到身后。
她凝滞了三秒,很快又走上前,抻出一根手指,再是整条手臂,随后把那根乱飞的抽绳转了个方向,顺顺当当地挂在他的胸口。
夏构构见没人理她,趁此良机去啃啃贺楮的摄像机,嗦嗦夏沂尔的键盘键帽,被目光雪亮的男主人一把揪住了命运的脖颈,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两人这个时候站得离各自都很远,一个双目紧盯着窗棂,眉目严肃地仿佛在研究那只缓慢爬行的小蜘蛛和波粒二象性的关系;一个抬起眼梢,庄重到仿佛手机里那大段大段的聊天记录是最高机构的机密文件。
他们偷偷用余光打量对方千万遍,在最后一遍又小小对视了一秒。
夏沂尔的脊背上缓缓渗出了一点汗,心跳快到她想要拨打120。不过越是到这种关头,她向来越是能装,看余睿发来的大段文字的决心越狠。
来,让她看看被贺楮拒绝究竟是什么后果。
不就是追求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