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邬落棠蓦然笑了,她以为她掩饰得很好,可笑的太过仓促,还是将眼睛里压不住的失落暴露了出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还真以为三哥的腿又恢复如常了,即使她心中明白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齐着膝盖断掉的,如何又能再生出来呢?
汝青峦假装没看到她眼中情绪的跌宕,便只似不经意般问道:“前阵子我听说你绑了北琰朝的公主?”
邬落棠冷笑:“哪个跟你说的?窝在这深山老林里消息还那么灵通。”
汝青峦又给她和自己面前的酒盏斟满酒,倒也没让她,径自端起自己那盏便喝了,而后轻轻道:“落棠,有些事情不必要再介怀,过去的就过去了。”
邬落棠咬了咬牙,她恨他的不介怀,他这般轻飘飘地说着的,可是自己的一双腿--曾经健步如飞、攀岩走壁的一双腿。
汝青峦似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便又笑着捉起她的手背,将她的掌心放在自己的膝盖以下,他道:“你看,什么都不耽误的,三哥的腿不是还在吗?依然可以到村子口去接你。”
邬落棠掌心之下抚摸着的,是不可忽视的凉森森的触感,她牵起唇角勉强笑了笑,道:“三哥大度,断腿之仇都可以不计较,但是我不能。我们与北琰朝皇族新仇加旧恨,总有一日,我要让北琰朝皇族尽数还回来。”
说起来他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虽然是二姓,并无血缘关系,但也亲厚无比,相处起来一向便如一家人。
故而对于邬落棠的脾气,汝青峦是深知的,可每次却也总不死心地想要劝一劝。
邬落棠知道他大概又要唠叨起来了,便紧着打起话茬来。
“对了三哥,今儿怎么未见唐粟那家伙和孙家二哥。”
无名村中只住着三姓人家,汝家、唐家、和孙家。
汝家擅医道,唐家和孙家二姓俱擅奇巧工造,邬落棠的母亲便是出自于唐家。
早些年唐、孙二家本曾是生活在南晏朝的匠人,因擅奇巧工术,曾造出许多巧夺天工、令人惊叹之物,后因得罪权贵而遭驱逐,离开南晏朝。
到了北琰朝之后得人收留,那人颇具钱财,又言欣赏他们的工造之术,也曾提供出许多新奇想法。
匠人虽好钻研,但心思单纯,他们不曾探究明白收留他们之人的身份,既无了生活之忧,便心无旁骛地搞起工造,也曾如痴如醉,因造出了新奇东西而欣喜若狂。
当年他们造出的,现下很多已经应用在民间日常生活中,也有一些因不被世人理解被束之高阁,更有一些,已经变做了禁忌之物。他们二家也因此禁忌之物而招致祸患逃难至此,一避几十年。
汝青峦心知她不过是想岔开自己的话题,却也还是认真回答道:“唐粟前些日子不当心吃了毒物,我给他配了草药,让他在家中静养;山里四季都有独特草药生长,非时节便不得其功效,孙二哥看我腿脚不便利,便去山间为我采秋草药了,差不多明后日便能归。”
邬落棠点头。
汝青峦问:“这次可否多留几日?”
邬落棠道:“三四日吧,寨中还有一些事情,不可久留。”
一年也不过见这一面,每次又都这般匆匆。
汝青峦嘴上未说过“不舍”二字,可面上已然有些落寞。
酒饭之后邬寨的兄弟们也都各自被安排妥当,此时已过了子时。邬落棠便歇在了汝家,在无名村里,无论是在自己的表兄唐粟家中还是孙二哥家中,俱都为她留了庭院,随意歇在哪里都可以,虽然不同姓,但相处起来却都是自家兄妹般,没什么见外。
邬落棠的房中一切俱有,还是她曾经住过的样子,灰尘都不曾落半点。
偏那汝青峦絮叨,还要看一看被子够不够厚,墙壁够不够暖,窗子透不透风,洗漱的水温不温。
素日在邬寨,都是自己照顾自己,邬落棠几时这般被精细对待过。她踢掉布靴坐在床榻上,看着汝青峦忙叨,实在忍无可忍时才道:“三哥怎么,要不宿在我这屋可好?”
汝青峦这才停下忙叨,笑着责备她:“好歹是个女子,说话无规矩,不知羞臊吗?怎可随口留男子同宿。”
“你又不是旁的男子,少时我们还曾一个被窝里睡过的。”
邬落棠也不在意他还在屋里,褪下外衣抖开被子便钻进被窝里。
汝青峦顿时哭笑不得,“越发说话没规矩,那时你我才几岁,算不得,不可瞎说。”
他走过来,又替她掖实了被角,这才转身欲出门去。
邬落棠突然又道:“你的腿...”
汝青峦道:“是唐粟和孙二哥为我做的,很灵活,像真的一样,你今天看到的。”
邬落棠道:“三哥你放心,断腿之仇我一定会报,早晚有一日,我要手刃了那北琰朝公主。”
汝青峦只是背对着她摇了摇头,“落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