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戾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落寞。
也正是这一瞬间,温陌从他脸上看见了悲怆。
他许久没说话,温陌安安静静等待着,十分固执地有耐心。
就在她险些放弃的时候,沈戾开了口。
“真要说起来,有些矫情了。”他抬起脸来,看向城市灯火重重,没有聚焦,神情似乎在回想,“从我有意识开始,就生活在一座朴素老旧的院子里,后来沈志栋才出现在我生命中,他们想要都是一个优秀极致得到附属品,在很长的岁月里,我也渐渐自我物化了。”
温陌还在等,等到心脏无规律顿拍好几下,她才发现,这就是他要说的全部了。
“没了?”
“没了。”
“你恨他们吗?”温陌问。
沈戾摇头。
“那你爱他们吗?”
他继续摇头,。
温陌从他寥寥数语,一句“自我物化”感觉得到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可他凭自己的本事真的成长得很好,他的人生观,价值观,世界观,完全在一条笔直的道路上。
温陌爱惨了这样坦荡正直的沈戾,“可是你很优秀啊,谢谢你沈戾。”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你。
沈戾地下头静静看了她几秒缓缓启唇。
“她总是对我很严格,在我的印象里,她总是穿一身旗袍,大家闺秀的模样,在外人眼里春风和煦般柔和,她所有坏的一面,我都见过,要说恨,真的没有,厌恶是真的,后来我想,那个时候大家未必都能如自己所愿那样干干净净。”
说完,他抬起温陌的手,将那瓶酒凑近唇边,喉尖上下滑动着,仰头喝下一大口。
温陌浑身颤抖着,她总觉得他就要脱口而出了,他并不是一无所知的对吗?
他这么聪明,这么睿智。
然而下一秒,他将她紧拥入怀,“冷吗?”
他向之前那样,用手去触碰她脸颊上的体温,吻她眉心的皱痕。
“我知道沈志栋是讨厌我的,所以看不惯我所有事情,甚至看不惯我这张脸,所以忍受着了皮开肉绽,尽力不拿自己和被人做比较。”
他说的过于淡然,好像在陈述别人的事情。
痛感从胸腔蔓延开,一呼一吸都是痛的。
沈戾在承受这些时,温陌至少有舅舅,可以肆无忌惮的扑进舅舅的怀里撒娇,而他只能听着鞭子的声音,咬着牙忍了过去。
温陌手拂上面前男人的眉眼,借着跳动的灯光,看他面容俊逸,骨相清绝,那么拨人心旋,那么心疼。
沈戾任由她指尖滑过自己的下颌骨,眉骨,鼻梁。
温陌说不出话来,渐渐的趴到沈戾肩头,无意识的收紧了圈住他脖颈的手,妄图以这样的方式来安慰他,心痛的难以自拔。
温陌:“林业成呢?你对他什么感情?”
“他像父亲又不像。”
“你把他当父亲对待过吗?”
“没有。”他说,“如果真的把他当父亲,那他和沈志栋,就是50步笑百步。”
温陌想起林浅,好像明白了他说的话。
沈戾:“所以我只是他的病人。”
“你很感谢他们一家吗?”温陌发现自己今晚的问题确实过于密集。
“嗯。”
沈戾碍于恩情,一次次的纵容着,温陌却自作主张想要让他解放,以为这就是对他好。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们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了这句话。
沈戾身子向后仰,和温陌拉开了点距离,盯着她问,“为什么要和我道歉?”
温陌抓心挠肺的无数次,忍住想要热泪的冲动,眼里早已经蒙了一层雾气,“我太想让你和解了,我不该推着你走,关于林清执,我太缄默了。”
沈戾眸中暗色浮动,压下眼睑,“你怎么知道不是我在顺势被推着走呢?”
沈戾虽没有交代其中的前因后果,温陌已经脑补了个大概,想再度追问,他已开口,“我很自私,卑劣,不堪。”
“所以我得到你,我就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三年前我有点不敢想。”
很难想象,沈戾这样的人会因为这些精力变得这样自我怀疑,原来再神圣的人,他站上那个位置,就经历过无数个自卑和自得的瞬间。
可是他真的很好啊。
“你真的很好,你拥有的一切都是应得的。”
“我回来以后,我从不觉得哪一件是自己应得的。”
温陌眼角要灼人的液体滑过了,为了掩饰一口气将手中的酒喝了大半,这晚,她透过世人中间会腐朽的皮囊窥探了这个男人的灵魂。
他比所有人都坚毅,其实比这世界上的所有人跟柔情似水,那银白的月光也打在了温陌心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