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隆兴府辖地，风土人情变化颇大，又刮起了大风，顺风顺水，到江州的时候，竟比预定时间快了半日。
谷弘祖这几天冷口冷面，不再来骚扰舒晗，舒晗暗暗松了口气。快下船时，主动和他商量：“下午就要到江州了，我们是不是先商量商量案子？”
谷弘祖拿着本书，头也不抬，挥了挥手：“不需要。我已成竹在胸。”
舒晗看他表情，知道此人浮躁记仇，即使商议，大概也是意见不一，便不再多问。
到了江州渡口，路边停着两台官轿。七八个兵丁围坐在渡口边的茶棚里喝茶。
谷弘祖整整衣衫，昂首迈步向前。
江水盈盈泛着金光，江风扬起他的官袍，崭新的官靴踏在渡口的木台上，脚步声都比别人的好听。真是个好开场。
舒晗跟在谷弘祖后面，见他趾高气扬，下意识地离他稍远。见渡口边贴着数张文书，停下来看了两眼。
文书是各级衙门发的，有安民告示，还有有寻人、认尸的告示，海捕文书等等。
舒晗细看那些文书，其中一张认尸的是江州本县发出：有一具从上游飘来的无名男尸，全身□□，已有一月之久仍不知是谁。
海捕文书是隔壁武宁县发出：武宁有一奸杀犯判了脊杖二十流一千里，二十天前在流放途中杀害了押送的衙役，不知所踪。
还有几张告示，有寻子的，有寻夫的。
寻子的是在江边丢了孩子，八成是落了水。寻夫的那个十分蹊跷，其夫与友人酒后分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失踪了，迄今已月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还有一张是盗揖案求目击证人的。看来此地并不太平。
文书中并无杨屠家的命案求人证的，应是当地是作结案处置了。
这时，一名粗壮的红脸汉子迎上来作揖：“可是新任刑部员外郎谷大人？”又望向舒晗：“见过舒大人。”
谷弘祖嗯了一声，舒晗慌忙还礼。
那粗壮汉子见谷弘祖傲慢，也不恼：“下官是江州巡检王炎。”
谷弘祖整整官服：“你倒机灵，知道我们会早到。”
王炎指指茶棚上飘着的幡子：“昨天夜里就刮起了东南风，下官寻思二位大人定会早到，便提前来此候着。左右不能耽误了二人大人的公务。”
谷弘祖指指舒晗，疑惑地问：“舒大人未着官服，跟在我后面，你怎知他便是舒子明？”
王炎望向舒晗，见他虽然脸色不好，但却气质儒雅，带着浓浓书香，十分低调内敛。拱手笑道：“舒大人腹有诗书气自华，手指纤长，食指有茧，一看便是饱读诗书之士，这手是握笔握惯了的。最主要的，”又指指舒晗的脚和几个小吏的脚：“舒大人的脚尺码偏小，显是读书人。走南闯北的人和常年站着的官差，不仅肤色稍深，脚也会大些。”
舒晗的心一阵狂跳。面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常态。看看几个随行小吏，果然都是大脚，微笑点头：“在下自幼体弱多病，是以极少出门，王巡检见笑了。”
说完，舒晗后背出了一层汗。
其时已经流行女子缠足，但舒慕嵩说缠足如酷吏之毒刑，人间最惨的事，莫如女子缠足声。缠足更使得我朝女子不能奔走欢笑，而北昌女子却能在草原奔跑驰骋，上马狩猎、下湖捞鱼，不输男子，为何我们要自毁自家女儿双足？因此未曾要舒晗缠足。还常让她学习骑射，因此舒晗的手脚比一般女子大，但也还是比男子小。
那时子明还笑，说妹妹不缠足，将来嫁不到好人家，只能嫁个庄稼汉。
自从女扮男装，舒晗便在靴子里塞了棉花，但也不能穿太大的男鞋，不然一走路就会掉下来。
谷弘祖奇道：“那为何你知晓他是舒大人，我是谷大人？”
王炎看了舒晗一眼，又看了谷弘祖一眼，挠挠头：“坊间传说舒大人文采灿烂却清冷如玉，谷大人笔翰如流又气宇轩昂。是以唐突。”又笑道：“二位大人请上轿吧。”
舒晗心道，这王炎好生聪明，是个人物。
谷弘祖却不上轿，左顾右盼：“来时舒大人就不肯乘官马。江州富庶之地，我还寻思下了船能过一过瘾，坐一回马呢。”
王炎一愣。笑容满面解释道：“我朝强敌环伺，良马又被北昌控制着。江州虽然富庶，但也和其他州县一样，良马极稀缺，仅有的几匹都在驿馆里。若是骑马，怕比我家八十岁的老娘走得还慢。”
舒晗微微皱眉，弯身上了轿。心想谷弘祖爱占小便宜，喜欢公器私用，又浮夸哗世，以后定然攀附权贵，滥私不法，自己须提防他几分。
未几，到了县衙。隆兴府一名武臣提刑官、一名通判和江州知县都在县衙门口迎候。
过去是没有武臣提刑官这个职务的。这些年州县刑狱积滞，盗贼繁多。是以皇帝听从元浩奏请，把转运司改为提点刑狱司，又增设一名武臣提刑，选差公廉、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