授官后本应是闻喜宴。此宴也叫琼林宴，始于前朝，以往每年朝廷赐准钱二十万贯以作宴会用途。但近年国家积贫，新皇亲政后，元浩等重臣主张励精图治、勤政廉明，连仪鸾司都解散了，琼林宴更不复存在，改为赐诗、书、袍、靴以及宫花四朵。但各考官要宴请门生，或是进士们自行举办同年会聚会是不禁止的。
舒晗没有参加。领了赏赐独自回到住处，家徒四壁，屋内无人，冷冰冰的什么也没有。愣愣地在黑暗中坐了一会，觉出腹中饥饿，换了件圆领长袍，慢慢走到外间去觅食。
这个时间官巷口最是热闹，正店脚店多，人流如潮。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众人归家之时。
舒晗边走边思忖江州杨屠案的细节。
一个拿着糖人的小姑娘蹦蹦跳跳地从舒晗面前过，她母亲怀中抱着呆萌的小儿子，唤她慢些，仔细别撞了人。
父亲模样的男人挑着汤饼担子跟在后面，慈爱地看着三人。
太平盛世真好啊。人人安居乐业，脸上挂着笑脸。
舒晗闻着这人间烟火气，想起父亲说过，许多人为国为民，“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孤勇全是因为珍爱这烟火气。舒晗虽然仍不理解，但见此情此景，也有些感慨。慢慢走了一阵，人没那么多了，随便拣了个摊子，点了一份肉馒头一份五味粥，坐下来慢慢吃。
旁边一桌食客正在议论今天的殿试。说得口沫横飞，仿佛都在现场亲眼目睹一般。
一人叹道：“侯家真是人才辈出，一门龙凤，年轻一辈个个出色。你们可知道，今天殿试一甲头名本来是侯佐梁，因为是宗室子弟，才降为榜眼。”
另一人竖起大拇指：“果真厉害。但我听说，他有一个堂弟，也就是侯国公的嫡子，侯璟熠，更为出色。”
“你是说小公爷？侯国公的嫡子，侯佐梁的堂弟。”
“对，就是他！他自幼跟名师习武，武艺高强，而且，他聪颖无比。十一岁那年，随侯国公到边关巡查布防情况，抓住了一名细作！”
众人面上显出将信将疑的表情。
说话的胸有成竹，不紧不慢扫了众人一眼：“当时北昌的细作知道侯国公来巡防，边境守军定然献上军事防备图，于是派了两人潜入城中，打算偷防备图及刺杀侯国公。后来事败，有一人被抓住，但抵死不交待另一人在何处，无论用什么法子都撬不开他的嘴，众人都束手无策。你猜，最后是谁抓住了另一名细作？”
“莫非是十一岁的小公爷？”
“正是！”
众人皆惊呼：“怎么抓住的？”
众人皆屏息等听故事。
那人却故意喝了口茶，停了嘴。
“你倒是说呀！”
那人哈哈一笑，美美地又呷了口茶：“放纸鸢。”
“纸鸢？”
说话的赞道：“那细作素日是扮作货郎的，当时所有人都猜不出他如何传递消息的，因为货郎挑着担子走街窜巷，接触的人多，要查清他和谁人接触过比登天还难。小公爷把从货郎屋子里找到的东西全看了一遍，发现了两只纸鸢。本来货郎卖纸鸢，家中有存货也不出奇，所有人都没在意，但小公爷发现了不对。因为那两只纸鸢是最贵的黄氏纸鸢，能飞千米，而且，刚换过线，也是最贵的那一种。”
“换过很贵的纸鸢线？这说明什么？”
“小公爷说，父亲到边关来巡防，城中必然戒严，细作们即使顺利偷到布防图，也无法迅速送出城去。此地离北昌很近，传递情报最佳的法子是风向对的时候，用纸鸢把布防图送出去。这时是冬天，天气太冷无人放纸鸢，那为什么要在这时更换昂贵的线而不等到春天？他还猜出，北昌细作会在离城最近的地方等待纸鸢。于是，设了一局，用纸鸢传递假情报，抓住了另一名细作。”
众人皆惊叹，天纵奇才，天纵奇才。
突然，有人提到了舒晗。舒晗不由竖起耳朵，想知道别人怎么议论自己的。
“你们知道吗？今天官家单独接见的，除了侯佐梁，还有位新科进士——舒晗。这舒晗也是极善断案，答案最佳，只不过字写得不好，降为二甲第一。你们说，他和小公爷，谁更聪明？”
“这舒晗是什么来头？”
“是舒慕嵩大人之子，真是虎父无犬子！”
众人沉默了一会。有一人问道：“可是人称‘舒佛子’的前礼部尚书舒慕嵩？”
“正是！也是人称当代苏武的舒老大人！”
突然听到父亲的名字，舒晗一时茫然，父亲去世后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浮上心头。
“舒老大人出使北昌，被扣留十五年，持节不屈被称为‘当代苏武’这我知道，为何他被称作‘舒佛子’？”
有位老者叹道：“我是秀州人。当年，舒慕嵩大人在秀州作司录。那年秀州遇到特大洪灾，田间颗粒无收，灾民流离失所，没有饭吃，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