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乾帝行节俭之风,这王府不见得多华贵,只在花厅有些贵重物什。
季玢枝合着浓浓的夜色,穿过了大半王府,来到了静王平日不让人近的书阁,他常在此休息,书阁没点灯,或无人或早已歇下。
此行是讨嫌的,季玢枝捏着自己的袖子,站在书阁门口,借着门前的灯光抬头看去,门栏旁有一块笔锋凌利的檀木匾,写着“望春居”。
“何人?”提灯的巡视府吏,向她所立之处奔来,没有再给她考虑的余地。
撞开这扇门,她方知道此行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季玢枝跌在地上,扎挣着起身,因为腿疾,身形不稳,她看向追来的人,外面的灯光止步在门前,这儿貌似是禁地一片,除了它的主子无人可以踏足。
“静王殿下,你可醒了?”她的声音很冷,好像夜中的秋风,又似冬至暴雪。
一个身影,徐徐将门关上,隔绝了灯光,屋里暗上三分,眼前人很高,披着头发。
“这位公子可知后果?”他貌似没有正眼看季玢枝,而是走向她身后台案,坐在椅子上扶额阖眸。
“自然知道,不过……您赐恩睁眼看看我是谁。”
李成济权当将死之人的挣扎,但是他看见昏暗光亮下的季玢枝时,一时心中顿塞。
“我已经死了,不怕再死第二次。”季玢枝向前走了一步,撑着桌子,“您呢?世上仍有人知我还活着,您应当没有料到变数会是玢枝吧?”
“你!”李成济拍桌而起,脸上有愠怒之色,可是他竟然一时拿她没有办法。
他是为季家倒台的一大根骨,可是在那之前李成济无法舍弃自己的心中所思,这件事是很容易就后悔的事情,但是他还是做了。
季玢枝虽是女子,但她从不言卑,对任何事情见地匪浅,二人一同长大,他打心底敬她爱她甚至是疯狂,推倒季家十分重要,可是季玢枝对他也很重要。
是他千金不换的珍宝。
“我知道你为保全我,做了什么,但是我如今不想再做苟活之人,我想为自家申冤,查清楚的时候,罪该季家受的,我一分不少,若是当真冤屈,我也会悉数讨回来。”季玢枝的嗓子是坏掉了的,声音沉沉的哑哑的,只带着一丝女音,和她说话的腔调。
“本王不准!”李成济伸手掐住她的后颈,抵着她的额头,突然的身体触碰,让季玢枝脊背一僵,险些没站稳。
他们隔着一张书案,面面相觑的相视着,李成济看着她,可是季玢枝眼底像深潭一样,连丝光都没有让他瞧见。
“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刮了你!”
季玢枝笑了笑,眉眼紧蹙,一副悲悯:“殿下不会的。”
李成济拔出放在贡案画像之下的剑,就这么架在季玢枝的脖子上,那刀衬得她的脸苍白,愣愣撕扯出一种破碎,不甘。
她闭上眼睛,往剑的方向挪了一寸,李成济却收了手。
“你如何申冤?”
“入天知府。”
“此为欺君谋逆之心,只一条就可以将你杀千万遍。”
季玢枝不是学文研史之人,并不了解当下时代背景,也就是说所有的路要她自己摸。
“无妨,我为何要惧怕?”
她把自己的前路诉说太过于轻松了,明明是可以让人头抢地不起,嘴求饶不断的威胁,可是季玢枝此刻像是分裂开了影子,又与从前重叠。
“我过几日就将离开王府,殿下万分珍重。”季玢枝退后几步,依着记忆对他行叩谢礼。
打开门,离书阁门阶十分远的府吏想上前绑人,被李成济阻止了。
季玢枝瘦了许多许多,隔着衣衫都能瞧见肩上的骨,日子一凉,她貌似腿上动作不利索,却并未将路走的歪歪扭扭,李成济被扰的去了睡意,心里燥而不安,就算握着拳都还是颤抖。
……
天气阴晴不定,干躁了数月的秋,这会儿落了雨夹雪,透着清雾观上京,横生美感。
季玢枝缩在被子里,她感到浑身叫嚣疼痛,却无能为力。
“小姐,这艾草炉子是王爷刚刚赐下的。”镜月把那个小小的包着几层绒外皮的铜炉子塞到了季玢枝腿边,“这样的天,您难受时可熏一熏。”
“镜月不同我一道吗?”季玢枝撑起身子,被窝里灌风,散出很浓的艾叶味直顶天灵盖。
“镜月只有留在这儿,王爷才会能让小姐走。”
季玢枝没赌赢这一点,她出去,就是无根的风,若栓上一根绳子,那便成了风筝,到哪儿,都无法飞出这片天。
“呵,原来想出这么个办法继续拘着我。”季玢枝将身子伏下,她只穿了中衣,又畏寒,难止战栗。
“小姐,镜月会好生照顾自己,您别……”
“知道了……”
季玢枝把眼泪埋进被褥里,她为什么要哭呢?可能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