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当初乔家半路插一脚,宋家这门亲真是再好也没有。加上这半年沈娴从旁观察,宋泽光是个能文能武、惠质兰心的大家闺秀,确实是目前最好的人选。然而世间姻缘又岂是人力能够左右的?
夜深时分,周智远才回到庄中,他喝了些酒,沈娴给了他一碗解酒汤,夫妻二人灯下闲话,说了些庄上事务。
沈娴想起方才自家儿子一脑门子官司的模样,便对周智远道:“当初乔家姑娘刚来的时候,就怕她留在这儿不走。如今呢,又怕她真被她爹接走。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周智远仰头饮尽解酒汤,哈哈一笑:“好啦好啦,孩子渐渐大了,由不得咱们。”
沈娴托着腮苦笑一声:“也就只能对你说了,这跟我当初想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周智远放下碗,收起笑容道:“早点定下来也好,延之终究还有正事要忙,不能总耗在儿女情长上。”
这话一说,沈娴的心也跟着紧了起来,她向自己丈夫凑过去:“他们那边有什么动向?”
周智远摇摇头,捏了捏自己的鼻梁骨,低声道:“不是他们,但这些日子我收到些信儿,将来这几年太平不了。我已经给师妹去信了,她动作快,估摸着年前能回来。延之这边,早点把琢玉全卷练出来是正经。”
一听这话,沈娴再没心思管自家小儿女之事,与周智远一直议论到深夜。
大人之间的暗潮涌动终究不被少年人所察觉,扶稷山庄众弟子依旧每日按部就班的过活。
乔君心中暗暗燃烧的小火苗随着中秋的到来而渐渐熄灭,她大哥乔哲的婚事便定在这一日。若是父亲有心接她回家,无论如何都会赶在中秋之前。
乔君清楚,从小到大,爹娘不知告诉过她多少遍,她是一定要嫁入扶稷山庄的。后来遭遇仇家追杀,将她留在这里,几乎断绝了让她回去的可能。
可她也知道自己并不是真的那么想要去南海,毕竟她很清楚,便是去了那里也只有继续受冷眼的份。
她只是自尊心被刺痛了。
乔君不想再做众人眼里的最后一名,不想在周庄主和周夫人面前丢人现眼,不想在周延之面前丢人,更不想被大伙说她一事无成,全凭家里的关系才能留在庄中。
她当然可以现在就走,可是她要走到哪里去呢?离开此处,她便真的没有寄身之地了。
这些日子以来,乔君的低沉是显而易见的。别人不知道,周延之心中自然明了她为何如此沮丧。
周延之自己也是一颗心悬到了中秋才渐渐放下,乔家长子成亲这般大事都没派人来,可见是打算让乔君长留周家了。
放下心来后,周延之心中不免五味杂陈。乔家对乔君居然如此淡漠,明明已经在南海郡安好家,也给儿子娶了亲,都这样了也不愿接女儿回家,着实令人齿冷。可乔家这副样子,乔君还是心心念念着想走,又因为走不了而日日愁眉苦脸,周延之心中又免不了生她的气。
这样的乔家有什么好的?难道他们扶稷山庄还不如乔家吗?
自以为知道乔君愁苦的原因,周延之平日里碰见她说话难免夹枪带棒。若是以前,乔君见自己惹周延之生气,定然寝食不安地想法子让他消气。可试炼之后她实在是心中苦闷,又因为当日周延之一席话而坚信他看轻自己,因此她明知周延之生气,也只是远远躲开,自顾自地去发愁。
就这样别别扭扭的到了重阳节,江东的暑热渐渐散去。山庄的规矩,每逢九月初九,庄中众人便要去附近山上登高远望,虽不可饮酒,但也可身佩茱萸,踏青游玩。
早课结束后,山庄中人便浩浩荡荡地向城外高山进发,等真到了山上,大伙便各自散开,三五成群寻着平日好友一同玩耍。
乔君站在一边,看到大师姐身边已经有好几个女弟子,她便有些犹豫。肩膀被人用力拍了一下,回过头来,是神采奕奕的陆绣绣:“看什么呢?还不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