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也不辞而别,只留书一封,说她去了南疆;至于具体目的地的位置、去做什么,以及大致的归期,均一概未提。
“……你不用担心。”男子握了握她微凉的小手,以暖热的触感让她安下心来,坦言道,“我对医术确是不甚精通,但对毕生所学法术巫术,区区用于追踪,还颇为自信。”
“泠泠夜雨,梦断牵丝曲。雪霁天明花若许,弄晴鸟、偏无语……”
寂冷无边的飞雪道上,倏尔传出一段破碎绵亘的歌音。有位妙龄女子一路踱步而来,于此长身而立。她乌发纤长,素衣如雪,歌句由衷而发,隐隐含着悲戚。只是在面对道口、面对这荒茫雪野时,那孤傲清绝的身形,却忽地凝滞了。在她身后,一片和暖明煦的山林便若一幅远古巨画,于溪谷浮岚间幽然显现。
“师父,请你一定、要等到我回来……”
轻吟毕,她将悠长的眸光自渺远高山上收回,继而转身离去。
丛林古茂,遮天蔽日。女子只身前来,风尘仆仆,连路上饮食及备用衣物也未曾多带。除了刚才在飞雪道前失神那会儿,她几乎没想过停下脚程歇息半刻。从吴郡至南疆,其间少不了崇山峻岭、长江激流,路迢而险,却不晓她怎么竟仅凭一己之力,半日内就已抵达。
此处林荫交迭,暖雾飘悠,温凉适宜。沿山溪曲折向里,未走几时,脚下之路便换作淡灰素雅的砌石小径。一块半人高的巨石横斜路旁,沧桑不朽,上面以遒劲的力道和清隽的笔迹刻写着,“僭灵”二字。
吴州城郊,馥茗茶坊。
“掌柜的,”久坐的男子忽而起身,风一般来到柜台前,从腰间那串瑽瑢作响的碧玉环佩中取出一枚,搁于台上,“听说吴州城外有一处湖泊,那儿的水天生具有治愈之力,就连云隐阁的那位神医也颇喜取用。此事当真?”
掌柜听出异样,随即朝台面看去,心内却是一凛,没敢立刻收下,“客官指的可是‘玉玞湖’?那传言倒是非虚。玉玞湖的水来自山顶清泉,受日月天光浸浴,小神医也的确喜欢用它来煎药呢。”
“是吗……”那人听后,微一点头,绽出如雪花般凉薄淡雅的笑颜,“我这次远道而来,本想带小侄女拜访神医姑娘,却不料她……想来若是能去到那片蕴藏圣水的湖泊,沾一沾治愈之水的灵气,也算不错。可惜我目力极微,亲自去寻多有不便,烦请掌柜的指个近路。”
他半开玩笑地说着,却让人感到莫名的真诚。或许,这就是经历过苦难之人对世事独有的一份豁达吧。
待探问清楚去向,男子当即返回客座,轻巧地抱起女孩,紫墨色身影倏地一晃,便消失无踪了。众人皆呆怔当场,惟余身周清气逸散,浩然若朗月映照乾坤,却谁也不曾看见那柴门的开合。
“仙人!一定是仙人!!”在座者又经一番私下议论后,终达成一致而得出了这个结论。
“诶?客官你的玉——”
掌柜一拍脑袋,心道自己忙着称奇,竟忘了要紧事。手中那枚带有微小缺口的翠玉环,成色已是上佳,绿得通透斐然,再经自然光线一滤,那环中沉淀的青葱之色便如湖底鱼儿般鲜活开来,随观赏者视线的游移而粼粼泛动,宛如碧波云镜,将光线尽数吸纳、浣洗,透过这琳琅晶玉,再放出时也愈加地明净灿蔚。此刻纵观整个玉环,却已不是一个“绿”字可敷衍描述:它呈给世人的有柳叶之嫩碧、竹枝之劲翠、松柏之黝绿……总之所有自然界存在之绿,由浅至深,尽在其中。
这……这是个稀世的宝贝啊!掌柜暗自心惊,手一滑,玉环差点迎面掉落。他一生穷苦节俭,真没见过比这更好的了。那位客人倒真大方,怎就舍得当茶钱付给他了呢?
掌柜的这番因获至宝而喜出望外,那紫衣男子却已循着他所指之路,行至玉玞湖边。
玞,美石也,似玉非玉,质洁而大方。以此名湖,一说是应了它处深涧而不拘谨、承奔溪而不张扬的清新朴雅,正如一块幽居山林的妍石,与好玉相比是逊了一筹,回归天然,守住自我,倒可一方独美。还有一说,便是此湖乃仙月山灵气汇集之地,积淀了山中奇石所蕴藏的能量,浴月光而澈,最适为治愈之用。
湖上照样大雪纷飞,若素丽银羽飘扬无根,又如碎裂冰纨凄婉寥落。北风吹来,湖面静止,似已结出薄薄新冰,留住了湖水微漾时的鳞纹。湖纹奇特,不一而足,又好像神女妙手轻施,敷上的一层粉黛图画。
“叔叔……”蜷缩怀里的女孩以极其轻弱之声唤道,“我们来这里,到底是……”
他闻声而止,俯脸轻靠女孩头顶,感觉到她在瑟瑟发抖,于是又将臂膀圈紧了些。女孩似乎尤其怕冷。为了尽快赶到玉玞湖,他已同时念动驱寒、疾行两种法诀,但仍不奏效。
“湲儿,抱歉……”
男子一时无措,只得催注更多灵力,在她小小的身子周围生起一座编织细密的白金法阵,结界似的将她保护起来。虽并无大用,但那娇小脆弱的身躯已然因此安稳许多,宛若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