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了一眼膳厅,只见翠鸣和枫叶前前后后忙得团团转,因此次菜肴颇丰,马家兄弟也被二人提溜来,端端的举着四个木镶螺钿食盒,候着翠鸣不断将食盒中的菜肴在案桌上摆盘。
即便在林湘儿出门迎他们时,唐乐兮早有心理建设,可见着这一盘盘颇为眼熟,又色香味俱全的佳肴将两张酸枝色如深枣的八仙桌摆得满满当当时,嘴巴大张,惊诧道:“湘儿,你莫不是将整个君来酒楼的席面皆搬了来?!”
见到比之过年、过节更甚的美味佳肴,别说唐家夫妇瞧着一脸呆滞,即便颇有见识的明启、吉安也微露愕色。
“烤羊腿、百花鸡、干烧明虾、绣球鲜竹荪菇汤……竟然还有清蒸龙虾!哎呀呀,林湘儿,你今日可真是下了血本了!”明启啧啧啧称奇道,他可是君来酒楼的老主户,对他家的各色珍馐早已烂熟与心,一瞧便知皆是君来的招牌菜。
“唉,今个儿你们回宅,委实太赶了些,再让翠鸣备下菜肴,怕误了时辰。便打发翠鸣去君来酒楼点了些招牌菜,堪堪在你们回宅前送至了,趁着菜色还热乎,大家快快入席吧……烦请诸位今日将就一下,来日翠鸣定会为大家掌勺!”
林湘儿略带遗憾地与众人解释起点君来酒楼菜肴的缘由,众人毫不“将就”的齐齐入席了。
不过,安坐下来的唐乐兮一眼望去,便见对面的唐大娘脸色苍白、神色黯然,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与其神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一脸开怀笑意的唐大叔,些许是几年都碰不上一回这丰饶的席面,嘴角都快裂到脑后跟了,尤其是瞧到桌上摆着十来个装着“白露”的瓷瓶时,眼睛晶亮,立马拿起一瓶,爱不释手的兴冲冲的自斟了一杯。
明启也不客气,大大咧咧的一坐,颇为熟稔的为大家斟起了“白露”。而性子一向冷凝的吉安,只是悄无声息的坐了下来,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算是对林湘儿准备的佳肴的回应了。
方才还在走马街想着为报答众人连日辛劳陪看,想在君来酒楼设宴犒劳众人的唐乐兮,粗略的算了算,八仙桌上满满当当的菜肴加在一起的钱银,这些菜色——竟不少于五六百文钱!
唐乐兮沉吟片刻,抬眼,定定看向唐大娘。
“阿娘。”见唐大娘还在怔愣,唐乐兮轻轻唤了一声。
一个激灵,发着呆的唐大娘醒过神来:“啊,怎么了?”
席面上不太好言语,唐乐兮便瞥了一眼席面,遂又递了个眼色给她。
唐大娘方觉如梦初醒般的点点头,立即从衣襟里掏出了事先备好的二两碎银,犹豫了一下,便向林湘儿眼前推了推。
“湘儿姑娘,这些时日劳烦你为俺们准备膳食了,之前俺们虽给了掠房钱,可膳费一直未曾付过。今日这膳食你定又花了不少钱银,这二两银子虽不多,也是俺们几人的用度,也烦请您切莫要嫌弃,快快收下!”唐大娘眉眼含情的感激道。
这些日子,唐乐兮与唐大叔在外奔波忙碌,也顾不得打理家中日用开销,倒是唐大娘日日与双宝在这宅中,多受林湘儿等人的照拂,想着平日多为翠鸣、枫叶这两个丫鬟为众人准备膳食,这起早贪黑的辛劳不说,便是这每日翻着花样在烹饪上 的巧思也破费了一番功夫。
唐大娘便想帮衬着做些活计,好抵抵这顿顿嗟来之食的恩情,可每每都被翠鸣、枫叶这两个丫头派了些最轻的摘菜、洗菜的活计,愈发受之有愧、寝食难安的唐大娘便趁着唐乐兮、唐大叔回来的间隙,与二人商量这膳费相给之事。
到底给多少钱银较为妥当呢?
唐大娘心中也没个数,便让唐乐兮拿了个主意。
唐乐兮与唐大叔合计下来,大宣平民的日常最低开销约莫在每日五十文钱银,若按唐家一家四口的用度,估摸只多不少。
若按月三十日计算,月开销两千文钱银总是要的。
可这只是按平民的日用最低标准计算的,林湘儿顿顿食用的佳肴美馔,就差将燕窝、鲍鱼、鱼翅等极为稀罕的美味上桌了。
这标准便是高门士族、达官贵人之家的日常也莫过于此。所以要以平民的标准再翻个三、四倍才勉勉强强入眼。
“唐大娘,这钱银我不能收——”林湘儿俏脸上的笑意渐渐隐了去,连忙摆手拒绝。
“湘儿,你可是要我等再起炉灶?”唐乐兮直接打断了林湘儿的拒绝,淡淡道,“唉,真是遗憾,以后吃不到翠鸣拿手的糖醋鲤鱼了……”
“是啊,以后怕是没口福吃到又甜有软乎的五花肉了……”唐大叔叹了口气。
“还有香糯的红烧狮子头……”唐大娘苦着脸。
“奶香玉米烙,双宝舍不得……”双宝咽了咽口水,委委屈屈的瞄了林湘儿一眼。
林湘儿:“……”
唉,唐家这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皆为戏精啊!
林湘儿嘟着小嘴、腮帮子气的鼓鼓的,一副拿几人无可奈何的神情,气恼的一拍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