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秋日的阳光在廖宇晖的记忆中格外的亮眼,哪怕只是斑驳树影中随意漏下的一点,也轻而易举地模糊了长椅上的那个身影。
“哎,姜沅,你那个角度好,别动,我给你拍几张。”她的同伴在不远处喊。
她一定是在走神,不然不会就这么一动不动任对方按下了快门,然后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凑上去看刚刚拍好的那张照片。
廖宇晖没看过那张照片,不过应该是拍的很好的,好到姜沅都没舍得叫对方删掉。
廖宇晖已经两年没见过姜沅了,他没打算主动凑上去来一场毫无意义的老同学间的相认,对方却先一步看到了他。
“好巧啊。”她说。
“是啊。”他回。
他们曾当过两年高中同学,但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
她还记得他的名字,这是廖宇晖没想到的。
姜沅实在是安静地有些过分了,她上课从来不主动回答问题,也不违纪,课间从来不说去找谁玩玩,只是一个人坐在位置上发呆,任何活动她都不参与,只是安静地当着她透明人的角色。
或许只有每次大考过后公布成绩的时候才是她存在感最高的时候吧。
“你在这读的什么专业?”姜沅问。
“医学类的。”他回。
姜沅笑:“挺好的,那你毕业以后就是廖医生了。”
不知道为什么,廖宇晖想反驳她:“谁知道呢,现在还早,我不一定会去当医生。”
姜沅还是那样笑着:“你有自己的想法也挺好的。”
她的语气像一个长辈对晚辈的教导,明明他们是一般大的。
“姜沅!再晚点等会赶不上电影了!”她的朋友在不远处唤她。
“你,”他还是没忍住出声问她:“最近身体怎么样了。”
姜沅神色不变,依旧是微微笑着:“挺好的。”
她跟着朋友走了,廖宇晖却还是站在原地,直到对方突然回头朝他挥了挥手。
她像落日晚霞最后一抹余晖,温柔地凄惨。
他转身离开了。
本以为不会再轻易有联系,没想到才过了不到一个星期,他就在学校的图书馆里再次遇见了她。
同很多大学的图书馆一样,他们学校的图书馆也是要提前在网上预约选座的。
此时虽已入秋,但太阳却是依旧不收敛它的热情,哪怕图书馆里开着空调,也没多少人想凑在窗边晒太阳。
再加上此刻才开学没多久,也没到紧张的复习备考阶段,廖宇晖平常去的时候一般都是一个人独占一桌,没想到今天到的时候却看到桌子上已经坐了个人,正是姜沅。
她本来正趴在桌上写东西,听到动静抬头,似乎也没想到来人会是他,略微怔愣过后安静地向对方点头代替了打招呼。
廖宇晖扯着嘴角回以一笑,接着落座打开了带来的电脑。
这两天老师提到以后的就业方向,他有些纠结,所以一有时间就泡在图书馆,渴望能从书页中找到答案。
他们安静地互不打扰,直到廖宇晖抬头揉了揉有些发胀的眼睛。
姜沅还是趴在桌上写着,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习惯,但是没人会批评她。
同学两年,他知道姜沅有写作的习惯,她的作文曾经还获得过省级奖项。
通知下来的那天,在得到她的同意后,语文老师把她的作文本拿来全班传阅。
廖宇晖自然也是看过的。
她写风、写云,连那缕偶然间透过窗户闯上她书桌的光都写,只是不写她自己。
廖宇晖又接着翻开了专业书。
等他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时候,姜沅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他背着电脑包下了楼,才发现她并没有走远,甚至停在了路边。
廖宇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眼前是学校的操场,三两成群的学生正举着手机在拍落日。
他回过头看她,于是确定了她是在看夕阳。
她的目光温和平淡,除此之外,再看不出别的。
姜沅没看多久,很快转身走了。
廖宇晖走到她刚刚站的位置,捡起了那张随落叶一同飘下的纸张。
上面是字迹稍许潦草的一句话。
“太阳毫无顾忌地落下,因为第二天它总会照常升起”
廖宇晖收起这张纸条。
可姜沅只是独属于这一天的太阳。
再见姜沅,又是两年后了。
此时廖宇晖大四,正和几个同学一起在教授工作的医院见习。
教授正带着他们查房,到某个房间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不无可惜地说:“这还是你们的学妹呢。”
后面正在记录房号的廖宇晖笔尖一顿,在“3”那个数字底下留下一个显眼的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