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连爹爹也不喜欢了!”
海榴继续絮絮的时候,看到阿八又重复了一遍动作,醒悟过来阿八的意思。
赶忙伏身半起,伸臂把阿八的手拽住,一字一句,郑重叮咛:“你莫要胡来!我虽讨厌他,倒也不至于,就要人家的性命。我们中原可没这样的野蛮规矩。你好好记住了!千万不能全凭心思乱来。”
阿八虽听得懂,但是他是哑巴,海榴总怕他听力有碍,因而刻意凑近了,咬字那个叫字正腔圆。
等阿八点了头,才放了手,又躺回榻上。
有一次,有不长眼的公子,上来搭讪海榴,还口出污言。被海榴骂走了,仍是不甘心,碎碎秽语。
他是离了海榴一些距离,确认海榴主仆听不到,才敢说的。却没想到,路边蹲着的,是海榴的马奴阿八。
阿八默默无语,握了豹子头般大的拳头,就开始锤了上去。
要不是海榴及时发现,只怕就要出了人命。
想起那日惊险,之后的麻烦,海榴忙又伸手。
因阿八将上衫全脱了,给海榴当被子。她无处落手,只得重新抓了阿八的手指摇晃。
“你可记住了!千万不要胡来!”
阿八犟了一会,终于再次点点头。
海榴这才放了心,又感叹,“你怎生这么热,好似没穿衣服的人是我一样。晓得了,你身上长这么多毛,就如万里一样,能保暖。比衣服还有用。”
阿八的手暖的很,完全不见被冻到。海榴把要拿下的“被子”又盖上,重新窝成一团。
躺下却睡不着,忍不住想了一回,那日为了捉弄程昱,却不慎偷听到,将军与亲信所说的的只言片语。
什么“父子相认”,什么“辜负他的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养大”……令海榴忍不住就想起,京中之传闻。
而且那日,追着海榴的程昱,应当也听到了这几句话。他竟是面色坦然,没有半点儿惊奇。
海榴不信这些传言。
因此,她虽厌恨程昱,却故意找海将军道:“爹爹,我竟然听人胡说八道,说你带程昱回京,是打算给我做个赘婿。”
她当时已经打好了腹稿,若父亲说正有此等念头,如何劝服父亲打消。
可是,海将军闻言,竟吃了一惊,然后肃正了颜色。
“想必是有人扯胡话,你可莫要当真。程昱……”
他急切,却似乎又说不出什么理由,抓了女儿的胳膊,切切叮嘱,“乖女儿,外面胡言乱语,你可千万莫往心里去。爹爹要将程昱收为义子,你和他就是兄妹,岂可论及婚姻之事。万万不可生出此等想法!万万不可!”
海榴才不想和程昱论婚姻。
可是,海将军这样,实在也很奇怪。
程昱一表人才,少年成才,又是海将军一手提拔的亲信。
他说起程昱,向来赞不绝口,不至于是因为觉得程昱不足为婿。
京中,起初也确有“赘婿”之传闻。若不论海榴对程昱的厌恨,这倒也不算什么离谱的事。
连将军府的亲近嬷嬷,私下都有这种期待。
可是,海将军听到此等话,简直视若洪水猛兽。
海榴只是试探了这么一次,他竟因此,三番五次,提点海榴,与程昱乃是兄妹关系,并且变得,一开言就是“你兄长”“你妹妹”……话里话外,反反复复。
甚至,有次朝中重臣小宴,有老臣打趣到此事,严帝听了,主动询问海将军,可否需要给程昱海榴赐婚。
据说,海将军当场连连否决,郑重解释了一番兄妹之论。
程昱是海将军私生子的传闻,就是那次之后,愈来愈烈,甚嚣尘上的。
海榴对父亲,向来无所不说,长这么大,就闭嘴了两件事。
一件是,她发觉,隔壁忠义公府的林禾依,很像画像中的娘亲。
暗地里,她几乎对这个只比自己大几岁的大姐姐,有着这种怀想。
可是,她绝对不想,有任何人,能替代父亲心里的娘亲。所以,对于京中见闻琐碎,她什么都对父亲书信,惟独隔壁府的姐弟,甚少提及。
连带着,对于因林禾依,经常见到太子纪玄祉,也隐瞒了去。
一件就是,她没法直接去对父亲说,听说了私生子的传闻,让父亲给个答案。
传闻,她还可以当做只是传闻。
若是父亲真的认了,她该当如何。
天不怕地不怕,但是这件事,海榴不敢去确认真假。
“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最可恨,竟然有人敢说,爹爹,我爹爹,和他母亲才是情投意合的,我娘,是让他没了爹爹的人……怎么可能嘛!我娘才不会是这种人!一定都是他和他那个丑八怪娘的错!”
无人的夜里,身边只有一个哑巴,海榴才敢把心里更害怕的事情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