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朝清醒,其实父皇早就不在了。
明德帝捧着奏折,手都酸了,也没等到女儿扑过来牵着他的衣袖闹着说父皇只顾看奏折都不想她。
这倒是奇怪,难不成刚成婚就变得长进,知道稳重了?
明德帝借着奏折的遮掩,抬眼偷偷朝沈明妱看去,沈明妱红着眼睛站在门口,扑哧扑哧地掉眼泪,早起精心描画的妆面在眼泪的冲刷下泥泞一片,活像个被欺负的小花猫,受了极大的委屈还不敢哭出声,可怜死了。
像是有一把锋利的匕首生生捅进他心头肉里狠狠地绞弄,明德帝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噌地跳起来:“这是怎么了?!”
听到父皇的声音真真切切地在耳边响起,沈明妱“哇”地一声嚎啕出声。
这一哭可把明德帝唬的不轻,丢下奏折,三步并做两步疾步朝沈明妱走去。才追着沈明妱进殿的陈让清漪也吓坏了,两人面面相觑,陈让看清漪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可怕,清漪欲哭无泪,公主临出门时还好好的啊,甚至还说要在陛下面前替驸马求情,怎么突然哭成这样?
这边沈明妱已经扑到明德帝脚边,扑通一声跪在明德帝面前,像是独自彳亍许久就快要支撑不下去时终于找到靠山了,抱着明德帝的膝盖大哭:“父皇!妱妱好想你!”
太极殿的地面铺设的是云南的苍山玉,光滑坚硬,沈明妱的膝盖跪在点苍玉地面上,发出令人沉重又刺耳的碰撞声,足可见沈明妱这一跪有多用力,不是平常耍赖撒娇抱大腿时装模作样的跪法。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明德帝心疼得直抽,这哪是跪在地板上,这分明是跪在明德帝心头肉上!
“是不是徐彧欺负你了?”明德帝手脚慌乱地想扶起女儿,能让女儿哭成这样的,除了徐彧还能有谁?明德帝恨得直咬牙,“是不是徐彧欺负你了?告诉父皇!父皇给你做主!”
沈明妱抱着明德帝的腿不肯起,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根本无法言语,一时点头一时摇头,大颗大颗的眼泪往下掉,别说明德帝,就连陈让和清漪都跟着直抹眼泪。
“来人!”明德帝的怒吼差点掀翻太极殿的屋顶:“让梁鹣带人把徐彧给朕捆来!徐家满门奉主无状,统统下狱!!”
天子一怒,虽然没有伏尸百万,却要株连徐家满门。
梁鹣此时还不是殿前太尉,单领禁卫军统领一职,他此时正在殿外值守,听见明德帝的命令,匆匆跑进殿内,一脸为难地跪下,却不敢领旨。
“梁鹣!”明德帝暴怒:“你也要造反吗?!”
“臣不敢!”梁鹣急忙伏地,“只是驸马乃国公府世子,徐国公的夫人乃是二品诰命,臣—臣——请陛下明示徐家罪名,臣也好师出有名!”
明德帝愣了一下,怒道:“奉主无状就是天大的罪名!”
“这……”梁鹣不敢顶撞明德帝,也不敢真的领兵去徐家,显然这个罪名并不能服众,徐家毕竟国公府,徐国公还在北境打仗,此时以奉主无状这样的罪名问罪徐家,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
除非驸马虐待打骂公主,否则只是公主哭两声就要让堂堂国公府满门入狱,如何向在北境卧冰饮雪保家卫国的将士们交代?岂非动摇军心?
太极殿里除了明德帝怒极发出的粗喘声外没有其他人的声音,就连沈明妱都有些被吓到,一时忘记了哭,其他人更是大气不敢喘。
沈明妱最是了解自己的父皇,是再庸懦不过的性情,在位二十多年从未和臣子红过脸,更没有斥责打骂过任何奴才,像是今日这般二话不说就要问罪徐家满门的事,以前从未发生过。
她的父皇再怎么生气,最多砸几个杯子,事后还要自我反省好好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