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折枝一早上没发出半点动静。
掐好时间,他拿着昨日崔风月给他的银镯子,早早倚在院门口等待。
不多时,崔风月收拾妥帖地从他面前经过。
似是发觉他在等,她又直直地往后倒了几步,见他浅笑着盯着她看,不知嘀咕了一句什么,朗声道: “你不会在这儿狩猎我一早上了吧?”
她用词倒是有趣。
狩猎。
柳折枝墨澈双眼里温柔的笑意愈发浓重。
他支起身子,朝她走去。
他往前进一步,崔风月便往后退一步。
如此反复了两次,直到崔风月的后背抵上墙边儿,她才不再动,只是滴溜着一双眼睛警觉地看着他,似是再问“你想干嘛”。
柳折枝道: “还你镯子。”
他将水袖里藏着的被红布包好的银镯子递到崔风月面前。
崔风月一脸不解。
他又道: “这是你爹留给你的遗物吧?好生守着,莫要再随意给人了。”
崔风月咕哝了一声。
柳折枝笑着蹙眉。
转而就听到崔风月大声道: “这是我自己攒钱买的!”
说完又觉得差了些什么,再次补道: “若是我爹我爹给的我早扔了!”
这回轮到柳折枝不解了。
崔风月知道他不晓得自己的事便不怪他,也明白,有些事得当面说清楚才能少生祸端。
估了估时间,此刻去酒楼肯定是来不及了。
崔风月狠狠叹了口气。
这一叹,连带着身子都放松下来。
她伸手,没拿柳折枝手里的镯子,反倒去拉她的手。
只是,在接触到对方手的温度后,又像奓毛的小猫般猛地收回爪子。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闭嘴,指了指柳折枝,指了指自己,指了指崔家主宅的大门。
柳折枝当下便明白,这是让他去主宅里谈事。
“不行的。”他摇摇头, “他不让我踏足那里的。”
“可他已经死了。”崔风月道, “现如今,我是崔家的主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况且……”她抿抿唇, “况且有些事跟你想得大相庭径,若不同你说明白,恐怕你这辈子都不知道是怎么个事。”
她说得严肃认真。
柳折枝也不好拒绝,只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问她: “你吃早饭了吗?”
“哈?”崔风月大抵是做了这么个口型。
柳折枝看她这样就知道她没吃: “我做了些早饭,若你还没吃,便一起吃吧。”
崔风月: “哈?!”
……
紧闭的门开了锁。
柳折枝拎着食盒在崔风月身后站着。
“咔哒”一声,锁开了,崔风月顺势将门推开。
柳折枝从没想到主宅内竟是这样一幅光景——
且不说那立在垂花门两旁、落满灰尘的花圈,院内荒草丛生,树木枯败,甚至还有腐烂的白绢零落到干枯的树枝上,如招魂幡似的轻轻飘荡。
院中央摆着一口木头制成的棺材,黑漆漆地横亘于院内,周围挂满了白绫和灯笼,显得格外冷清凄凉,仿佛里面正躺着一具尸体。
相比起他那座种满了杏花的小院子,这里大则大已,却是阴森可怖,叫人一见便失了活下去的念头。
“进来吧!”
不知何时,崔风月已然站到门内,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柳折枝这方回过神来,怕被发现什么似的下意识扯了扯跛足那侧的衣摆,跟在她身后走着。
方踏入,一阵阴森的冷意窜过脊骨。
柳折枝不知道崔风月这样一个小丫头是如何在这种地方住下去的。
两人往里走。
柳折枝腿脚不好,慢慢走时倒与常人无疑,若快了,变能看出残态。
索性崔风月走得不算快,他勉强能有条不紊地跟上。
走过垂花门,柳折枝便被一口水缸夺去了目光。
深棕色的缸内水色浑浊,青苔遍布。
那里面应是养过鱼的,估计死后被人扔了,只留下这么一口缸,跟棺材一样。
棺材。
柳折枝又回头看了眼院中央那口看起来就很便宜的棺椁,也不知是为谁造的。
进了屋,柳折枝抬眼就能见到那人的黑白遗像。
他记得那人应是爱笑的,只是这像上的人脸紧绷,倒叫他有些陌生了。
“坐吧。”崔风月给他拉了张凳子。
柳折枝将食盒放在桌上,整理了下衣摆,坐下。
崔风月倒也不客气,直接帮他打开食盒摆盘。
柳折枝见她动作麻利,也不好同她客气几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