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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后来谢婴渐渐想明白了，这不就是阿父想要看到的太平盛世吗？他至死不降、不逃，不就是为了让九州百姓能安心生活，让每个人都对将来充满希望。
他若是逃了，民心会乱，这太平盛世也不复存在。
谢婴从侍从手中端起茶杯，恭敬地对九州帝说：“惢惢尚是戴孝之身，只能以茶代酒，贺陛下再得祥瑞之子，贺太子殿下诞辰，愿陛下、皇后娘娘与太子皆能平安长乐！”
谢婴的马屁很是受用，九州帝哈哈大笑，执起酒杯一饮而尽，连说了三个“好”字。
顾昭微微抿唇，他如今长高了些许，跟随他父皇一同举杯，时而与身边人应酬，可目光却从始至终都会不自觉偏向谢婴。
谢婴没看见一旁的沈昀面色有多复杂，他端坐在软榻上，忽而饮下御赐之酒，果香四溢，没有战场上的烈酒辛辣炙热，却让人满腹忧愁。
“婴婴，过来。”皇后也朝谢婴伸了伸手，她永远是温柔和善的模样，在内宫那吃人不眨眼的地方，她如何能独善其身？
皇后娘娘是这世间最温柔的人，是在去世后叫百姓怀念十数载的善人。
谢婴趴在地上行了一礼道：“娘娘身子可还好，冬日里腿还疼不疼？”
在逍遥山时皇后便总说山里太凉，每每入夜腿都有些酸痛，谢婴竟都记下了。
皇后莞尔一笑，爱抚地摸了摸谢婴的头说“宫里四季不透风，早便不疼了。”
皇后的下首端坐在一位年轻貌美的贵女，看见皇后与谢婴亲昵，微笑道：“这便是母后常挂在嘴边的那位谢小姐？”
那贵女与顾昭有三分相像，看上去又与谢婴年龄相仿，谢婴心里猜测这位便是扶熙公主了吧，当年上逍遥仙山祈福时，谢婴便是代替生病的扶熙公主陪同皇后娘娘。
她是顾昭的姐姐，皇后娘娘的长女。
谢婴跪直身子行了一礼，道：“问扶熙公主安。”
“你认得我？”公主微微惊讶，看向谢婴的眼神里又多了几分好奇。
谢婴答道：“早闻扶熙公主雅名，今日一见，果真气度不凡！”
谢婴不过不过三两句话，便将扶熙公主哄得羞红了耳朵，皇后静静地望着谢婴，她觉得谢婴最近经历了太多事，竟都将人情世故给学会了，实在难得。
三人寒暄之时，九州帝冲着各桌宴席的士族与官员高举酒杯，朗声说道。
“昌黎一战，孤的爱将谢宁舍生取义，换来了内海大坝战事顺利，他对九州的安稳、对孤的大业功不可没，朕要追封谢卿‘护国公’，谢卿唯有一女尚在人世，封‘长宁县主’。”
谢婴装作感恩戴德地跑下台阶，行了大礼，她高声道：“小女替阿父、阿姊叩谢陛下隆恩！”
——
半月后，昌黎城。
沈昀倚在城墙边，百川按例每月来狐弥边境“巡视”一次，双方偶有摩擦，因此他一直驻守在边关，自击退百川后，沈宗政便回防雍北了，内海便只有沈昀一人守护。
他孤独地望着远方，忽而伸手摸向酒囊，却想到今夜要值守，便又放了下去，继而打开了手里的圣旨。
九州帝封他做了宣威将军，镇守雍西，从四品的宣威将军，好大的殊荣，十八岁有此成就，古来鲜有。
可沈昀没有一丝高兴。
他忽然间想到了半月的某个夜晚，他受诏进宫，皇帝笑着问他：“若谢婴知道，正被杀父仇人收养者，会做何感想？”
沈昀一想到谢宁死不瞑目、口鼻沁血的模样，便日日被梦魇所缠绕，那日他赶赴战场，长驱直入打得百川措手不及，传闻中那个百川修士头领不知所踪，沈昀几乎所向披靡。
可就在庆功宴前，沈昀收到了一封陛下密信。
内海大坝的庆功宴，陛下会送来两杯御赐之酒，一杯无毒，一杯入口暴毙，让他亲自呈给沈宗政和谢宁……
沈昀想过换掉毒酒，可送来密信的老太监却又递过来一串佛珠与一叠符纸，那是祖母与阿母的贴身之物，沈昀自问别无选择，将毒酒呈给了谢宁。
百川内政变动，已很少在边境出没，可沈昀却从来没有回过京畿，他怕极了谢婴兴冲冲的模样，怕极了她那双有些期待的目光。
顾昭生辰的那日，陛下异常高兴地将他揽在臂弯。
“乖乖，你可真是孤的福星，给九州带来了福气，让前线的战士守住了内海。”
“希泽要努力啊，九州的气运不会一直都在你的身上，这孩子跟你一样有福气，干脆啊，就起字叫‘闻晞’吧，希望他能承继你的气运，做九州的祥瑞之子。”
九州帝的话叫沈昀明白，庇佑天下的祥瑞也只是他一人赐予的冠冕，不过是统治百姓的一个信仰之名罢了，他想要谁做，谁便能做，沈昀这个“祥瑞”已然成为过去。